纷繁的丝竹管弦之声一时静默,连大殿中央献舞的舞姬都停下了舞步,默默朝不起眼的角落退去。
谢琅并未起身,只凉凉看向说到激动处的……该死,她还不知道这人在这梦境里的名字。
她偏头,拨开坐在自己左侧的红发男人,轻声唤目前有着骠骑大将军身份的阿图尔奇克·彼什科夫:
“阿图尔奇克将军。”
彼什科夫看了过来,谢琅发现他连眉毛和眼睫都是白的,像是都落满了雪。他那张坚毅、锋锐、饱含风霜的脸上盈满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何她不及时反驳,反倒在这时候同他说话。
谢琅干咳了声,低低问道:“这位看衣着是司天监的大人,不知……到底是哪一位?”
彼什科夫:“……”
他握着酒盏的手一抖,里面澄澈的酒液险些倾倒下来,眼睛瞪圆了,几乎是带着些难以置信的意味看向她,嘴唇微微动弹。
谢琅这是第一次真正面对面地听到他说话,而非隔着全息投影。这位正值壮年的警备司司长声线低沉,语气沉稳,听上去很是可靠:“是司天监监正,谭德。”
行,又是个顶了别人位置的家伙。
谢琅向彼什科夫道了声谢,转过脸又迎到一道从斜对面而来的担忧视线。有着熟悉烟灰色眼睛的宋昭很安静地看向她,神情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担忧。
灰色眼睛,那就是行政院的阿南特院长了。
谢琅微叹了口气,心知这次自己能力波及的范围比她自己预想得要大。
从方才意识到这是她能力作用下构建的梦境开始,她就感觉自己的体力在飞速流逝,只有坐着才能最大限度节省体力消耗,这也是她未曾第一时间站起来反驳的另一原因。
……大概是因为虫母奎特带来的威胁感和压迫感太强,使得她能力再一次爆发,才开启了如今的局面。
不过,她现在应该只有意识在活动……她想起摸到的衣服毛绒的触感。
这和上野樱……花道家的能力领域有相似处,人的意识一旦在能力领域中死去,现实的身体也将迎来真正的死亡。
谢琅没再看还在激情输出的谭德,目光已经瞥向高坐于上首的“圣人”。
——如果在梦境里杀了祂呢?死的会是柯卡塔,还是虫母?
是该试试,但还是先和霍里斯联系,了解一下外界的情况好了。
还有体力的流逝感……
谢琅轻轻闭眼,告诉自己现在只是稍有疲惫。仅过了一瞬,那种在四肢百骸里叫嚣着的酸涩与空虚感便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深深的疲惫。
希望她的精力能够支撑到这场大戏演完,不然又得像之前一样在近乎逼真的梦境里昏睡上一天。
谭德的声音依然响亮,这回是在说她公然带面首来赴宫宴,一带还带两个,简直不守妇道、败坏人伦。
谢琅施施然将酒盏碰翻了,玉杯在地面骨碌碌地滚着,一直滚到谭德脚边。她端详着谭德瞧过来的、义愤填膺的神情,想起他当时阻止她与柯察间冲突时也是这个样子,先忍不住笑了一声。
谭德愤愤道:“国公是觉得我说的话很可笑吗?”
谢琅瞥了眼上首“圣人”黑沉得要滴水的神色,以轻咳压下笑意,很从容地说:“我想纠正谭大人一点。”
谭德感觉有什么不对,但他显然抓不住了,于是气势落下去,只能颤着声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