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土墙,破旧的三间土坯房。院子偏西南的一隅,已经栽了七十多年的那棵大梨树下,一间更为低矮和破旧的仓房门口。

一个个子矮矮,瘦弱不堪的小姑娘,扎着有些发柴的短发,一张白白净净婴儿肥的脸上,两只水灵灵大眼睛正四处张望,一双冻的通红的小手,擦了擦眉毛上的白霜。

“都六点多了,你还不出去拾牛粪,晚上家里烧火烧什么?把你剁吧剁吧烧了吗?你这个赔钱货,整天就知道偷懒……”

一个满脸横肉,长的个子不高而且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妇人,穿着新鲜的花格棉袄,冲着小女孩骂着,张口闭口赔钱货、扫把星,言语粗鄙。

张氏早就看赵大鹅不爽了,一个丫头蛋子,一天就拾牛粪、拾柴禾或者去用耙子镂一些树叶回家烧火,家里就要管她的一日三餐,实在太便宜了。今个趁着赵老二的老婆程锦湘不在家,张氏这个婶娘就准备教训教训赵大鹅。张翠兰是赵大鹅的亲三婶,素来骄横跋扈,是一个极恶的女人,又仗着赵大鹅爷爷奶奶的庇护,以前就一个劲的欺负赵大鹅。

赵大鹅现在还有点懵,她刚刚把当年由于母亲病重,所欠下的外债全部还清了之后,小憩了一会儿,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重生到了一九八九年十月二十九,正是自己六岁那年。赵大鹅还没来得及体味重生的喜悦,便被三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她敷衍的应了一声:“一会就去。”随后便走进了那间低矮破旧的仓房。

张翠兰踹了一脚门,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话:“今天捡拾不够烧火用的牛粪,你就别回家吃饭了。我六岁的时候,一天能出去捡两箩筐牛粪,你个饭桶就知道吃……”

赵大鹅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随后简单收拾一下,拿着粪篓子,出门捡牛粪。这会儿已经改革开放了,不过赵大鹅所在的东台子村,由于地处北方偏僻的山区,仍旧穷困潦倒。村里的人冬天里用来取暖的柴,多数都是牛粪。所以很多人去捡拾牛粪,导致赵大鹅忙活了半晌,才勉强捡拾到了一篓子牛粪,随后她背着牛粪篓子回了家。

赵大鹅的祖父祖母还健在。祖父叫赵廷绪,生了三个儿子。赵大鹅的父亲赵铁生排行老二,另外两个分别是大伯赵铁宝,三叔赵铁刚。由于大伯赵铁宝已经分家另住,这个院子住的只有祖父祖母和三叔一家,以及赵大鹅家。

赵家在村里出了名的穷,别人家都已经盖了新房,而赵大鹅的祖父母和三叔仍旧住在那三间土坯房里。至于赵大鹅的父母则更惨,只好栖身在梨树下的这间仓房里。

赵大鹅背着牛粪进了院子,来到西边的屋子,趴在窗台外看了看,看见三婶张翠兰正躺在炕上睡觉。

赵大鹅整理好情绪,背着牛粪篓子就进了三婶张翠兰的屋子。随后把牛粪篓子,在炕头一扣,直接把一篓子牛粪扣在了炕头上,随后用手推了推三婶张翠兰:“三婶,你数数。你看我今天捡拾的牛粪,够你烧火用的不?”

张翠兰睁开眼睛,就感觉脸上凉飕飕的,随后猛地起身,发现自己的被褥衣服以及炕头,都是一坨坨牛粪……

而在地上,赵大鹅正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

“赵大鹅!!!”三婶张翠兰怒火中烧,大声的骂道:“你个扫把星,你活腻了。竟然太岁头上动土。看我不撕了你。”

三婶张翠兰一边骂一边就下了地,赵大鹅鬼魅的一笑,捡起来地上张翠兰的鞋子,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说道:“三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是你让我捡拾牛粪的,也是你说的我要捡拾的不够,你就要收拾我。我好不容易捡拾够了,拿过来给你看看,你怎么还骂人呢?”

“你个赔钱货,有本事你别跑。”张翠兰光着脚追了出去。

赵大鹅却跑的越发快了起来,跑到院子外边,用力一扔,把三婶张翠兰的鞋子,直接扔到了树顶了,正好挂在了一段树枝上。而后赵大鹅一溜烟的跑出了村子。身后传来三婶张翠兰喋喋不休的叫骂声,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三婶这身体是真好,大冬天的,不穿鞋能追我二里地,王军霞来了都得叫我三婶一声前辈呀。”

赵大鹅在村子外头溜达了一会儿,突然碰见了自己的大姨程锦溪,正急匆匆的向自己所在的东台子村走来。

赵大鹅的大姨程锦溪的家,就在东台子上边的举人杖子。因为曾经出过一个举人而得名。平时里,由于离得不远,所以两家走动的特别勤。以前赵大鹅也和大姨程锦溪的感情特别好,经常去大姨家混饭吃,这会看见大姨程锦溪走过来,赵大鹅赶紧问道:“大姨,大姨。你干什么去?天这么冷,你怎么还哭了?”

程锦溪泪眼婆娑的说道:“大鹅,你怎么在这?你不知道吗?你妈好像进城生二胎去了。我听你妈说,你那个该千刀的奶奶说过,要是二胎是姑娘,就直接送人。要不以后再生儿子的话算超生,会罚钱的。”

赵大鹅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这时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就是自己曾经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亲妹妹的生日。上辈子,赵大鹅知道自己曾经有个妹妹,不过出生便被家里送人了,导致母亲程锦湘心中积怨愤恨,得了心病,最后撒手人寰。这辈子重生,幸好妹妹还没有被送人,只要救了妹妹,母亲就不会撒手人寰。

“大姨,你别哭。还有我呢。”赵大鹅安慰着大姨程锦溪。随后想了想:“大姨,你等我下,我带你去医院找他们。”

赵大鹅随后噔噔噔的跑回了村里,来到了村长赵廷明的家里。

“大爷爷,不好了不好了。我爷爷奶奶要把我刚出生的妹妹给扔了,人命关天,你快管管呀。”

村长赵廷明正在院子里劈柴,听见赵大鹅跑进来这么说,脸瞬间铁青了起来,待听清楚赵大鹅讲完来龙去脉之后,更是怒不可遏:“王八犊子,哪有把自己亲孙女送人的?还有没有人味?给他们披张人皮,真披瞎了。”

赵廷明和赵大鹅的爷爷赵廷绪是亲兄弟,老头年纪六十多了,身体还很好。此刻面色铁青的他,招呼自己的老婆,去把东台子村的妇女主任邢淑玲给叫来了。随后赵廷明拿出热水,把村里唯一的一台三轮子打着火,拉着赵大鹅和程锦溪以及邢淑玲,急匆匆的便出发了。

“我姑姑在县城住,我估计他们一定是想着如果我妈生了女儿,就不要了,之后让我妈去我姑姑家住,回到村里说自己没有生。咱们直接去县里找他们。”赵大鹅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