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那日早上祭祀完毕,晚上如往日那样聚在万荣堂向老祖宗请安,九世同堂隔着屏风吃年夜饭。老祖宗对在劫愈发的疼爱,对天赐也不错,唯独我却不像以往笑颜相向,倒是给了个冷脸,叩拜时也让我多跪了许久,以至我的腰背到现在还酸痛。司空夫人在一旁冷笑着,我暗想多半是她嚼舌头了。
大哥依旧一派严肃,眼角却是多了几分笑意,听说那比我大两岁的侄子年前成亲了,那时我还在宫中伺候经天子,新媳妇现在都有五个月的身孕,大哥也快做爷爷了呢,自当欢喜。
二哥为人依然刻薄,因先前跟在劫有过私怨,拿我的事借题发挥,不免又一番冷嘲热讽,真是跟他的母亲一个鼻孔出的气。在劫几次怒得欲拍桌子,被我阻止住了,倒是天赐与他蹬鼻子上脸对嘴起来。二哥也不敢跟天赐来硬的,因天赐先前投靠萧晚风麾下,萧晚风得势之后天赐也被擢升为皇都禁军统领,就连父亲见到这个小儿子也要给好脸色看,更何况被革职闲在家中的二哥,而今还在四处托关系想官复原职,自然有事求着他。
在酒宴上竟见到了大姐楚茜妍,我不由尴尬地朝她打了声招呼,她冷冷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毒蛇。知道她是恨我的,大姐夫正是史延仲,史妃赐死,史延仲也刑以腰斩,史家满门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只有大姐被送回楚家,那还是赵子都看在我的面上法外开的恩。我害她成了寡妇,儿子都被发配边疆,她自然恨我入骨。平日与我关系较好的九姐,也与我疏远了,想是还在为了她未来的夫婿司空落对我心有芥蒂。本来他们年前立冬便要成亲的,后因史妃宫变,又因郑鲁二家起兵讨伐,皇城里乱哄哄的,婚事又一拖再拖。后来父亲说,就跟十丫头一样明年立春把亲结了吧,图个好事成双。
这好事是成双了,心情却成了霜。大家族里的恩恩怨怨绕来绕去就跟藤线一般理不清,我不甚疲惫,这日草草吃了几下,又跟其他兄弟姐妹叔侄舅嫂们寒暄几分,早些离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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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万荣堂,也没打马车回去,拢着白狐求毛绛色披风,一个人打伞走在回楚府的路上,雪一片片落下,满眼皑皑,街道两旁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灯笼高挂,更显得无人的街道冷清而寂寞。我呵了口热气,捂着暖袋,心里却觉得凉冰冰的。望了望漆黑厚重的天空,纷乱的白雪迷/乱视线,我突然很想一个人,很想被他抱在怀里,不再面对这世上的纷纷扰扰。
“子都,你在天上过得还好么?别担心我,我会让自己一天天好起来的。”
抚着肚子,我一边走着,一边喃喃安慰自己。
楚府那朱色大门就在眼前,远远看见彩灯之下站着一道颀长身影,穿着秋香色裘毛箭袖,披着藏黑金雕披风,扣着一顶二龙戏珠悬金冠,星目玉容,鬓发处詹饶着几片雪花,摇曳风雪中,竟美好得几分不真实。
站在他面前,我仰面笑笑,“你怎么也回来了呢,在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