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城回来后,一直没见过程四苟,不知道他为啥找自己,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匆匆进了程副矿长办公室。
程四苟表现出难得一见的热情,闭口不提我把他给修造厂安排出纳的调令退回去的事,反而关心地问起供应科给厂里下达生产任务的情况,还说下个月要把加工计划向我们倾斜。
我还没来得及表示感谢,程四苟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他说,承包修造厂水毁护坡修复工程的,是自己的亲侄子,要求我在竣工报告上签字,好给侄子结算工程款。
我回忆起张工拿出的表格上,工程负责人叫程益民,当时根本没想到他是程四苟的亲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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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这个工程确实有质量问题,计划科的张工说,新砌的护墙根本经受不住雨水的冲刷,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程四苟说,十多万的小工程而已,如果报废了,我给你们拨钱重修,下次建得结实些。
我从来没和程四苟直接打过交道,只是听同事说他胆子很大,从来不把规章制度放在眼里,没想到他把见不得人的事,能做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不想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讨好无法无天的程四苟,申辩道,我一个人签字没用处吧,验收组其他人不同意,工程还是通不过竣工验收啊。
程四苟蛮不在意地挥挥手说,计划科、财务科、审计科和企管科都是我分管的,我说句话他们谁敢不听。
我提醒他,除了业务科室外,还有纪委的人全程监督。
程四苟说,纪委是打酱油的,签不签字无所谓,只要你林子龙不反对,这件事就过去了。
程四苟的蛮横让我无言以对。
这是个两难选择,答应对方的无理要求吧,有违自己做人的原则,而且未知的风险隐患很大,很有可能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
直接拒绝吧,势必会得罪眼前这尊大神,会给修造厂和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这家伙可不好惹,要是被他针对了,不仅以后修造厂的日子不好过,我林子龙在榆树坪矿的处境也会更艰难。
权衡再三,还是下不了决心,我只好硬着头皮对程四苟说,这个事太大,让我考虑考虑,回头再给领导汇报。
这么说,其实是委婉地拒绝,只不过我没有把后路完全堵死,留了一丝希望给程某人。
当天晚上,那个叫程益民的包工头找到我家里,我媳妇有点小洁癖,不愿在家里接待陌生人,把来人堵在门外,喊我出去和他说话。
在楼梯拐弯的地方,程四苟的侄子,把一包用报纸裹着的东西塞到我手里,说是自己四大大让送给我的,说完就下楼走了。
匆匆忙忙打开报纸,里面是两叠崭新的百元大钞,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半身从楼道的小窗户里探出去,冲着刚走出单元门的程益民喊了声:把你的东西拿走。
然后,把手中用报纸裹着的两万元扔了出去。
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我心里很不好受,随后也下了楼,信步转悠到漆黑的小河边。
从当行政科副科长算起,到现在也四五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给自己送钱,而且数目还不少,一出手就是我半年的工资。
以前不是没有人送过礼,但大都是烟酒之类的东西,能推的我尽量推掉,实在推不掉的,也会找机会用价值差不多的礼品回赠。
除了为数不多几个关系特别亲近的人,我很少在家里接待客人,单位的同事下属和朋友们,都知道我这个毛病,有事都会去办公室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