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更是暗暗攥紧了缰绳,眼中流露出浓浓悲哀和愤怒。
那是他在朝中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也是他眼中赵国朝堂唯一的光。
而今,触龙何在?!
李牧难道要回答说,触龙早已如一条野狗般死在了龙台宫中吗!
嬴成蟜慨然悲叹:“本将敬赵左师之品性。”
“即便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本将依旧愿信赵左师,并敢于将秦赵两国的存亡交付于赵左师手中。”
“然!”
“赵王暴虐、赵相无道!”
“如此不世出之诤臣,却死于龙台宫,死于赵王之手!”
“赵王,理应厚葬赵左师触龙,更当给予天下人一个交代!”
嬴成蟜手中长戟直指李牧,决绝的断喝:“赵武安君,代本将告赵王与赵相。”
“若赵国不给予赵左师触龙应有的厚葬、不给天下人一個交代。”
“待到今岁秋粮归仓,本将便亲自往一趟邯郸。”
“向赵王要一个交代!”
“向赵王要一份诤臣该有的礼遇!”
旁人言说这话,止增笑耳。
但嬴成蟜不同。
他是真曾逼迫燕王喜厚葬将渠。
更曾以君侯棺椁盛庞煖之尸,将庞煖礼送回赵。
所以秦赵两军所有士卒都毫不怀疑嬴成蟜真的会为了触龙的身后事而发兵攻赵!
虽然嬴成蟜此举看似有些欺辱赵国。
可赵军上下却无一人心中不快。
嬴成蟜不过是在用他的优势帮助赵人去做赵人想做的事而已。
至于赵王迁和郭开会因此而不快?
残害了触龙的他们,就不配开心!
纵是沙场为敌,李牧依旧感激的拱手道:“秦长安君此言,本将必定上禀我王。”
“秦长安君愿为我大赵左师仗义执言,本将铭感五内。”
“可惜,今秦赵开战,你我各为其主,纵是本将……”
嬴成蟜大手一摆,打断了李牧的话语:“赵王暴虐、赵相妒贤。”
“而今赵左师已去,如赵武安君这等忠正贤才的处境将愈发艰难。”
“赵武安君的心意,本将心知肚明,切莫表于言语。”
“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沙场之事沙场决。”
“本将,恭候赵武安君来攻!”
话落,嬴成蟜对着李牧遥遥一礼,便一甩血色披风,退回军中。
苏角目光狂热的拱手低呼:“君上,大仁!”
八夫、卦夫等骑兵也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嬴成蟜,眼中尽是钦佩和崇敬。
嬴成蟜方才的举动和话语,可太符合这个时代对英雄的追求了!
然而嬴成蟜却是低声道:“快别大仁了!”
“留下所有不堪再战的残马,以火把勾勒出营房位置。”
“而后速退速退!”
趁着李牧仍有犹疑、天色已黑的机会。
赶紧跑吧!
再不跑,真得死这儿了!
——
最后一丝残光被高山所遮蔽。
看着被夜色吞噬的嬴成蟜,李牧慨然而叹:“难怪世人皆赞长安君。”
“可恨为敌,而不能为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