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嬴成蟜眼睁睁看着家兵战死于身前却面不改色,甚至会要求其他家兵继续追随自己冲锋陷阵,去填上最为惨烈的战线,去与最精锐的敌军厮杀。
但嬴成蟜又岂能不悲伤!
他们是嬴成蟜看着长大的儿郎,是嬴成蟜亲手培养成材的弟子,也是嬴成蟜敢于交托性命的臂膀!
然而一场惨烈的灭赵之战却让足足七百八十五名家兵战死沙场!
嬴成蟜记得每一名家兵的名字、喜好、抱负和家庭成员,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家眷那祈盼、忐忑亦或是绝望的目光。
嬴成蟜只能如鸵鸟般低着头避开那些目光,亲自拉着四名帮他挡刀而死的家兵的尸首踏上属于长安乡的大地。
八夫、卦夫等一众家兵更是已经泪流满面,嘶声高呼:
“弟兄们!”
“回家了!!!”
数万名为表感谢亲自奔赴长安乡的外乡人看着这一幕,老泪纵横。
恍惚间,他们想起了他们那同样战死于沙场、战死于赵人之手的家眷!
悲伤的氛围愈发浓郁,数万外乡人和长安乡民不约而同的嘶声而呼:
“魂归来兮!”
一名四岁的稚童挣开了其母的怀抱,跑到了嬴成蟜面前,仰头看着嬴成蟜,有些焦急的发问:“君上!额阿翁捏?”
嬴成蟜的鼻尖一酸,轻声道:“袄儿,抱歉。”
“断夫他……”
袄儿的父亲就躺在嬴成蟜身后的马车上,但嬴成蟜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袄儿这个事实。
袄儿又在家兵丛中张望了好一会儿后,有些失望的说:“额阿翁没有回来吗?”
嬴成蟜嘴唇蠕动几次后,却也只能再次轻声道:“袄儿,抱歉。”
嬴成蟜自诩善于游说,但他真的不知道他能说些什么!
袄儿却是仰起头,认真的看着嬴成蟜道:“额阿翁时常告诉额,若是何时君上回乡了额阿翁却未随君上同归,就让额好好习文练武,一定要代替额阿翁保护君上!”
“君上,额阿翁究竟去哪里了呀!”
“额阿翁为什么不继续保护君上了呀!”
将袄儿拥入怀中,嬴成蟜哽咽难言!
“君上?君上!君上您哭了?!”
一名看似年过三旬实则不到二十岁的女子赶忙跑了过来,半蹲下身悲伤却坚定的说:“君上,袄儿还小,冲撞了君上。”
“还请君上莫要放在心上。”
袄儿挣开了嬴成蟜的怀抱,缩在女子怀中嬉笑道:“阿母,君上哭哭脸!”
女子怀抱着袄儿,看向那一尊尊棺椁,声音多了一抹温柔:“额良人常言说能追随于长安君左右实乃三生之幸。”
“便是豁出他这条性命也不能让贼人伤了长安君一根汗毛。”
“额良人若能见君上平安回家,便是身在黄泉也定会畅快大笑,痛饮三爵!”
嬴成蟜归乡的时间并不长,却足以让长安乡的乡民确认自己的家人是否凯旋。
毕竟,跟着嬴成蟜凯旋的人,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