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个胡同的角落,刘瑾示意身旁的小宦官上前敲门。
铛铛铛的声音传出后,门缝中露出面容的是个嘴里叼着烧饼的细眼青年,模样不是很好看,但眼珠子一秒三转,似乎还像是个机灵人。
刘瑾也是意外之中听人说起南宁伯家中的这些‘丑事,,他比朱厚照更早见过毛荣,知道凭那个家伙的本事,绝对得不了殿下的喜爱。
皇太子如今要什么人?不是那种吟诗作对厉害的书生,而是聪明机灵能把事情搞定的人。
这个毛语文因身份被人瞧不起,如今只在刑部大牢干看守犯人的活计,但细一打听也知道他有些声名,还混了个牢头,世间多数恶人,他怕是见过不少。
「找谁?」毛语文半掩着门,有些警惕的问道。
这一趟,
刘瑾不准备只以私人身份偷摸来找,一来他有太子的明旨,二来似毛语文这样的人,不会轻信于人,不亮明身份,说不定他在背地里和你玩心思,实在是麻烦。
所以他的动作在嘴巴之前,直接撤下腰间悬挂的腰牌,
毛语文吃的是官家饭,一看这宫里的牌子马上一惊,随即立即开门,把烧饼往腰间的布条之间一插,麻熘的跪下,「小人见过公公!」
吱呀。
刘瑾推门而进,他急忙把人扶了起来,虽说现在两份身份地位悬殊,但将来可不是。所以抽出那张烧饼送往毛语文的嘴巴,「铁人也扛不住饿,晚饭还是继续吃吧,不妨事的。」
「小人不敢。」
毛语文换上谄媚的小脸,连刘瑾身后跟着的两位宦官都不放过,一定要把笑容留到位。随后脚步快迈,跟在刘瑾的身后,「小人不知公公尊讳?今日登门,想必是有小人可以效劳的地方?」
刘瑾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他知道虽然毛语文看起来没有半点南宁伯后裔的风采,但只有像他这样才能活下去。
「毛公子你不必客气,我姓刘、名瑾,是东宫太子的人,此来确有要事。」
毛语文心思动了起来,看那块牌子,这人是宫里的人不假,既然是宫里的人,那么是东宫太子的人也不假,因为宫里的人规矩大,冒充这种事轻易是不会有的。
但即便都是实话,诚意满满,这毛公子叫得还是让他觉得很警惕,毕竟他什么地位,人家什么地位。
所以也只能见机行事,「小人见过刘公公,小人在刑部领的是看打牢的差事,是不是……牢里关着的什么人……冒犯了公公?」
「不是。咱家此来是奉了殿下的旨意,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刘瑾招了招手,凑近了说,「听闻毛公子出身南宁伯府?」
毛语文脸色大骇,跪下说:「公公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人,小人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至于南宁伯府,小人贱命一条又怎么敢高攀?」….
「唉。」刘瑾见他如此熟练的否认,估计是被教训的怕了,出了门便对自己的身世一点儿都不敢声张。
「那便说正事吧,有关你身世的话,等你将来当着殿下的面,再说不迟。」
毛语文心思在抖,他这是和当朝太子有了关系?!上天会赐他这种机缘?
「请……请公公吩咐!」
关乎到自己的命运,即便熟练如毛语文也还是紧张了,听着就像喉咙都干了。
刘瑾也不浪费时间,他还要赶回宫里呢,于是先将背景介绍了一下,最后说道:「京里的那些鞑靼人你是知道的,他们在买什么东西你知道么?」
「小人,小人不知。」
刘瑾原谅了他的谨慎,自己说道:「铁器,连一口锅都不放过。你要做的,就是去摸清楚,我大明朝是
否有什么人和鞑靼人碰头,暗中交易朝廷违禁之物。但有发现,立即禀告东宫,毛公子的命运立马翻转,甚至就是重入南宁伯府也不是不可能。」
毛语文刚听前半句,便觉得此事真是难如登天,他一个牢头最多就是会搞些算计人的小便宜,怎么能掺和到朝廷和鞑靼人的事情当中去?
所以已经开始动心思想着怎么推脱了,
但听到后半句,心灵则如被一阵狂风吹过,震撼激动、难以自持。
那是他一辈子难以忘怀的耻辱!
「小人领命,但请公公给小人几名机灵得用的人!小人一定马上追查!」
刘瑾露出笑容,「人,明天就到。你家这里,我会让人时时看着,如果有什么进展,就在门口挂上灯笼即可。」
……
……
刘瑾走后,
毛语文冲进家门,反手上锁。
接着人爬到床底下,先是推开一个木箱,露出一块活动的木板,他掀开木板拎出一个木盒子出来。
木盒子是有三样东西,一样是他娘亲留给他的遗物,放着不动,还有一样是一把精美的短刀,锋利异常,上面有大凋的图桉,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兵器,他把这玩意儿塞到怀里,随后又带上这些年存的银子,一共三百两,这次只拿一百两出门。
拿好这个之后他便吹灭了油灯,准备关门出发,临走前还从门后又抽了一张烧饼塞在嘴巴里。
他要去的地方,是自己的长官,刑部大牢司狱褚真的家中。
这个人说是他的长官,更准确的说是他的师傅,这么多年得褚真照顾,所以他活得还行,也算他自己心思机灵,嘴巴能说,把两人的关系混得叫一个亲密无间。
所以钻进他家的路闭着眼睛都能走完。
两人钻进一个屋子里,
「……你要知道鞑靼人在向谁买东西?」褚真觉得讶异,「你一个牢头儿知道这个干什么?」
毛语文带着真诚,说道:「师傅,我叫您一声师傅。这事儿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它牵涉的……太大。监督您的提牢官,您觉得他是个官儿吧?跟这儿比起来那就是芝麻绿豆大小。」….
「我是天地间的野孩子,无牵无挂的,师傅你不一样,所以最好不要问我问题,只告诉我就行。」
褚真一听这语气,「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是遇着事了,但不是坏事。」毛语文搓了搓鼻子,语气中竟还带着几分野性和兴奋,「好了师傅,时间紧张。我记得咱们去年抓进来的那个两淮盐运司运判李淳提到过,说咱大明朝有些商人那是富可敌国,似乎做的就是关外的生意。那个李淳后来被人替了出去……」
「诶!」褚真呵斥一声打断了他说话。李淳这个人不在毛语文负责的那片区域,他本以为这个家伙不知道,没想到还只是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