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黄老爷,工头他不发钱。”
黄本善老神在在,“那什么时候发钱?”
“这得问工头。”
“尤九山那个小子,历来和我作对。”叫黄本善的脸上闪过明显的不快,见要钱要不到,就说:“你们一人给本老爷磕个头,再骂上一句尤九山祖宗的话,今儿这事咱们就算了。”
这个时候刘瑾也回来了,他拎着鲈鱼,有些惊惶失色的跑到皇帝身边。
反正两方相斗似乎也没注意到他。
刘瑾在外面已经听到了这些对话,他心都发颤,但见到皇帝稳坐钓鱼台这才好些。
即便如此,他还是低声说:“公子,市井之处三教九流太多,咱们还是离开这儿吧。”
朱厚照挑了块最嫩的鱼肉,沾上冒着香气的酱汁,放到嘴巴里的时候确实被这鱼肉的嫩给惊艳了一番,道:“好手艺!”
“公子!”
朱厚照瞥了他一眼,带些冰冷,“你今天的话尤其多。我怎么做,听你的?”
刘瑾大骇,皇帝对他生出了不快!
之后便不敢再多嘴一句。
好在皇帝又很快换了脸,生出笑容,一副享受美食的样子。
而就在边上,
有个汉子忍不了黄本善,忽然爆发,“欺负人到这个地步,老子今天就当一回戴屠夫,屠了你这家伙!”
黄本善身后的四个人刷得一下往前站,
“瞎了你的狗眼!京师这地方,你敢得罪我黄本善,我保管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见不着就见不着,反正拉着你一起见不着!”
说时迟那时快,他抄起快子竟然就要去扎人。
眼看有人动武,皇帝身边的两个侍卫如临大敌,这种时候谁也说不好是不是有人故意制造混乱,然后浑水摸鱼,于是他们两人像一堵墙一样挡在朱厚照前头。
“好呀,反了天了!”黄本善‘啪’的一下怒拍桌子,“今儿谁都不准走!关上门,老爷我让你们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边宫里的两个侍卫相互对视了眼,又点点头。
关门,他们是不答应的,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状况,就要这样把门关起来,到时候走都不方便。
朱厚照则有些烦躁,怒摔快子,“吃个饭都不安生!”
刘瑾头也不敢抬,生怕皇帝这个时候迁怒于他,因为他说了不要到南城来,非来…这里鱼目混杂,私下里各种争斗,很容易就遇上这种事。
与此同时已经有一名侍卫站在了门口,另外一边就随在朱厚照左右,紧贴不离。
“哟,这儿还藏了条大鱼。”黄本善推开身边的下人,挑着眉毛向角落里看,“南城混乱,不知是什么风吹来了贵人,真是,我们这些粗人就是吵闹,比不得西城安静,要不您去西城?”
刘瑾听了这话,魂都吓飞到了天外。怎……怎么还有人敢这么讲话?!
朱厚照则多了一层思虑,这黄本善看到他衣着不凡,竟然还如此嚣张,想必是有官府的背景。
他出宫本不是为了这些事而来,但遇上了,绝不能当做看不见。
不夜城营造用工,是新生的业态,他当初如此力推,就是为了给百姓一条活路。但实际看下来,效果是打了折扣的。
这是根本性的东西,不能够容忍。
否则都不需要花那么多钱,造那么多房子。
这样想着,朱厚照问道:“是谁给了你依仗,让你在这儿耍这么大的威风?”
黄本善会错了意,他觉得这公子哥上来就打听他的来头,明显是底气不足,忌惮他背后的人,否则干什么第一句话就要问清楚,对吧。
自己要是本事大,你慌什么?
如此来想,他仅有的担心也少了许多,况且这里都是‘圈内人’,他也不想丢人。
“想知道本老爷的来头,也要看你够不够格!其实来头也不大,但是对付对付你们,那是绰绰有余。看你的模样,也不像寻常人家的子弟,这样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快些离去,不要多管闲事即可!”
朱厚照笑了笑,“你也不是完全的没脑子。不过我不能走,那边那个,”他指着黝黑的汉子,问道:“官府招工的时候,工钱我记得是一日一结,怎么,很久没拿到钱了?”
几名汉子相互看了眼,眼神中有些疑惑,主要朱厚照对他们来说是陌生人。
“工钱……俺们都是自愿的。”
“自愿的?”朱厚照不能够理解,他双手抱胸,“何意?”
“……反正,拿到了也会被抢。”
这个答桉令朱厚照有些脑袋充血,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那如果不是每日拿,一段时间之后能确保拿到足额的工钱吗?”
黝黑汉子和身边几个人都不说话。
啪!
朱厚照想明白了,他有些忍不住的恼火,“无法无天!”
如果他想的不错,应该是有些人在收些所谓的保护费,所以普通的百姓没办法,有的工头呢有点实力就代为保管,可即便如此,真到了算钱的时候也会被克扣一点。要是遇到不好的工头,那应该会更苦。
反正最下层的人就是两头受剥削。
是会有这种情况的,官场就像个大漏斗,皇帝拨下来的钱,总要被这个漏斗兜住一点。
因为没有人保护这群百姓,也没有人为他们说话。
了解这些之后,他也没了吃东西的心思,起身就要离开,解决整个问题和这些地痞流氓争是没有意思的,所以他不想自降身价。
如果杀几个小流氓就解决这问题,那简直就是天大喜讯。
但他走的时候,那些汉子很聪明,想要‘搭便车’一起混出去。
那黄本善自然不愿意了,他马上指挥属下,“拦住那几人!”
这些汉子一听,立马加快脚步,三步并两步的出了门。
“快追!”黄本善急了。
朱厚照停下脚步,他身边的两个侍卫也停下来了。
“公子?”
看这样子,像是有指示。
朱厚照弯了弯嘴角。所有人都奇怪,因为他竟然转身又进了这小竹楼。
“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