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这几句,实为刘福多自揣为永安公主编想的理由,因为在他说完前半句后,便见到他的新主子赫弥舒王子,那英朗俊逸的脸,霎时沉了下来。
刘福多侍奉太子多年,深谙如何做一名卓佼的内侍,在裴彦苏不发一言、默默转身离去之后,他也封口锁唇,跟随着主子,在马车上静坐了许久。
而后,裴彦苏回到与“萧月桢”同住的临阳府,便打发了刘福多,独自去找这位被老奴拼命找补、表现仍旧大相径庭的永安公主。
刚走到轩榭之后,便看见其中有一素面素服、端持虔诚的少女,正双目紧阖,口念佛偈,而她所言所做,又无不郑重熟稔。
接着,这少女又翻开了案上的经卷,美目扫过那经卷上的几行经文,然后朱唇轻启,似是默念一番,方才提了笔,于案上的白纸缓缓书写,一笔一画,竭尽专注审慎之能事。
少女的乌发披散,半卷青丝只用一枚银钗绾起,剩余的那些,自莹白的双耳后,如瀑一般垂落于玉峦之上,随着她缓缓的书写动作,也微微泛起清冷的波澜。
自他金榜题名后与她重逢,她何曾打扮这般朴素淡雅?这样的她,恍若回到那年临漳故地,如仙女下凡一般,事事躬亲照顾老病灾民的模样。
凝神细望,只有他巴掌大小的面庞欺霜赛雪,因着她无比虔诚的表情,更若皎洁的皓月,那嵌着的墨黑瞳孔因为垂首的角度被鸦羽长睫盖了大半,可也只心无旁骛地凝着面前的书纸,像是完全游离世外,进入了只属于她的世界……
这样,便根本不可能觉察他的存在了。
裴彦苏提眉,长指在袖笼中微微捻动,而后转身,走向了通往这轩榭正门的路。
韩嬷嬷不在,守在轩榭门口的是绿颐。绿颐本是萧月桢的贴身宫婢之一,也和自己的主子一样,一眼便看上了这位才高八斗、器宇轩昂的状元郎,是以她对裴彦苏的吩咐,想也不想便照做了。
即使韩嬷嬷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了、萧月音抄经时不能被人打扰,即使裴彦苏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上,现在满布阴翳,绿颐还是透红着脸,转身便为裴彦苏打开了轩榭的正门。
萧月音正醉心卷上纸上的经文,耳畔飘过门开的动静,伴随着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