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一块流油的肥肉,被群狼张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扑上去狠咬。他们相信她能旺项目,能招财,却不认为对她的每一次算计,每一个背后捅刀,会为自己的恶行带来反噬。
距半岛墅与筹美的推广合同到期仅有十来天时间了,孙道在跟各家广告公司谈合作时,打听到颜明月的一些情况:是孤儿,有才华,单身,不少开发商的领导对她都认可。
孙道暗自高兴,果真没看错人,也更坚定了要让颜明月为他所用的心思,但用她的方式需要些技巧。他觉得这个女人是夸不得捧不了的,之前对她夸了那么多,反而夸到不驻场了。
早春的天气阴晴不定,这天大清早开始一直细雨朦朦,不停的下,不停的下,把人都下得湿淋淋,寒沥沥了。颜明月的心情就跟这天气一样闷着,提不起劲儿。
早上并没有多少新工作,老齐闲得像个二溜子般,在办公室里晃来晃去。他拿了包小鱼干给颜明月,“来,吃零食。”
颜明月故作一脸的警惕,“你为什么要给我东西吃,是不是炸弹?”老齐笑嘻嘻地走开。
过一会儿,老齐又半玩笑半严肃地走到颜明月面前,“你看看你现在的工作,害得我整天加班。”
颜明月瞥了老齐一眼,心里暗骂,少来推脱责任,咋不说是你能力不足导致加班呢?
本就心情不好的颜明月想发火,嘴角抽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阴沉着脸,连翻两个白眼甩过去。老齐虽不再言语,却依旧嬉皮笑脸地看着她,眼神中有些怪异。
下午两点半钟时,孙道满脸兴奋地走进营销部,“齐经理,谈合作的广告公司过来了,你先去跟他们谈。”
“那我现在过去。”老齐开心地迅速起身往屋外走。
颜明月暗道,原来是有广告公司过来呀,难怪老齐今天心情这么好。
孙道又走到董晓剑面前,“小董,你也过去看看。”
董晓剑紧盯着电脑说,“行,我弄完这个OA就过去。”
孙道乐滋滋地昂着头挺起胸,从颜明月面前走出去。
颜明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感觉孙道这是在故意挑衅她,或者做给筹美看呢。
从钓鱼大赛结束至今,孙道的种种行为让颜明月越来越不舒服。狡猾、阴险、无耻、卑劣这些词汇,放在他身上都像专属定制。这种人一旦触到他的逆鳞,就会暴跳如雷,不择手段。
四点多钟时,老齐和董晓剑还没见人影,孙道回到营销部。他走到跟颜明月仅一桌之隔的吕妹工位前,“工服你们试过了吧?”
“这两天让置业顾问试穿看效果。”
“要保管好,到时候要还回去的。”
“知道了。”
给吕妹交待完工作,孙道斜眼偷瞥了一下颜明月,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然后将情绪酝酿片刻,瞬间沉下脸色,提高声调破口大骂,“明月,我今天谈了七家广告公司,每一家都比你们筹美好,就你们那个烂水平。啧、啧、啧。看人家做的东西,那是大学生水平,你们做的东西,跟做劲晓的那家公司比就是小学生。”
孙道边说边将手伸到颜明月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子。她淡定地将身体往后退了退,既不说话,也不看他。
孙道的目光如尖刀般紧刺向颜明月,企图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他期望的神态,然而她仅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
颜明月虽然没有看孙道,但觉得他此刻的样子,那张牙舞爪的动作之下,声嘶力竭的骂声就像是野兽的癫狂与嚎叫。
有时候,领导看你顺眼,你的屁都是香的;若看你不顺眼,做得再好也屁都不是。
降维攻击是孙道这类人最乐于与擅长使用的手段,是最不需要成本就极可能致别人伤残,而令自己达成所愿的招数。这个当初对她屡屡夸赞的领导,如今翻脸不过一瞬间。
PUA这骚操作,各种人渣让颜明月领教过不少,也不缺孙道一个。被几番谩骂看清一个人渣,倒不算太亏。
对于这个曾经在工作上给自己充分支持的人,颜明月幡然醒悟:以前觉得这是个好领导,不过是自己瞎了眼。以她的暴脾气,其实可以冲着孙道破口大骂,但她知道不能。
若骂,孙道可能拿这事为借口,去向韩碧玲告状,自己会在“水平差”的基础上再多一条罪名:冒犯甲方领导。而以韩碧玲的为人,到时还会把半岛墅换掉筹美这事的过错全推到她身上。原本只是孙道与韩碧玲之间利益博弈的交战,最终自己反倒成了背黑锅的。
颜明月被孙道当众羞辱,心情很不爽,但知道他上次跟韩碧玲掐架败下阵来,这次无非是想在众人面前找回尊严与威望。自己作为筹美在半岛墅的负责人,就得背这口又黑又脏的烂锅。
而且孙道现在就是要故意找茬挑刺,为以后有把柄拿捏,自己现在的所有言行,都可能被孙道作为以后攻击的理由。
“你们韩总在行业里的口碑都烂透了,回去告诉你们韩总,说我要干掉你们筹美。”孙道像一头暴怒公兽,对颜明月的咆哮声几乎响彻整个办公区。
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在隔壁屋的杨敢实在听不下去,便大喊,“孙道,过来。”
孙道听了忙转身过去找杨敢,脸上挂着喜滋滋的笑容,“书记,你找我。”
杨敢一脸威严地压低声音,指责孙道,“你跟筹美老板的恩怨是你们的事,一佬爷们冲小姑娘大呼小叫算什么能耐?人家前段时间为了项目上的工作,都瘦成什么样了,你不对人客气点,还骂得那么难听,你好意思吗?传出去都要被人笑话我们央企的人没格局,欺负小姑娘。”
孙道自知理亏,看着书记讪讪地笑了笑。他本意就不是真骂颜明月,今天这一通臭骂,不仅找回此前丢掉的面子,也震慑了颜明月。接下来再补几刀,这个姑娘基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颜明月是个香饽饽,但要把她搞到手得先弄臭她。
孙道之所以找多家广告公司,除了想得到更多回扣之外,还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凭此拿捏颜明月。
如果她去那几家公司面试,他定会知道。他以为接下来的计划可以顺利实施,却没想到很多事都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受侮辱的颜明月憋着满腔怒火与无尽委屈给海子发信息,“快气炸了,孙总今天找了七家竞标的广告公司到案场,他把我臭骂一顿,还说要干掉筹美。”
“他都找了哪些公司?”
“不知道。孙总现在好无情,啥事都能挑刺。”
“孙总就是个顺毛摸,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你不顺着他就会各种刁难,给穿小鞋。”
“你这形容好贴切,我不驻场后,他就开始打压我了。”
海子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转身把情况告诉韩碧玲,这让韩碧玲觉得很没面子。她开始不安,对孙道是又气又恨。这项目一个月九万元的服务费,是公司里目前收费最高的项目。这是笔大钱,她不想失去。
虽然颜明月被孙道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还得硬着头皮天天驻场,她每天都在掰手指头,数着合同到期的日子,只想赶紧离开这妖孽丛生的地方。
颜明月对孙道近来的所作所为愈加厌恶,他大概是觉得在她面前,态度再凶一点,嗓门再高一点,嫌弃再多一点,就可以压倒一切。以此站在胜利的舞台上,成为王者。然而,孙道不知道,在颜明月的世界里,他的行为,最终只会成为,亡者。
在与董晓剑的聊天中,以及听老齐跟别人打电话时,颜明月得知竞标的公司里有奥田和传奇。
她这时才恍然大悟,江北在钓鱼大赛前为什么突然建QQ群,并将她拉进去。原来在她冲孙道发火挂电话时,他们已经在谈合作的事了。
再后来,又听海子说有黑力、博田等几家公司也受邀竞标。只不过韩碧玲为了减少对手,到处散播半岛墅拖欠服务费,以及孙道是为了陪标才找多家公司的传言。有两家跟韩碧玲同为石城老乡的公司老板,不愿浪费精力还被耍得团团转,便找借口回绝孙道,最终五家公司确定参与竞标。
周六又被老齐要求加班驻场,他自己却溜得不见人影儿。除了筹美团队外,营销部里只有董晓剑。
颜明月有些恼火,明明没啥工作,来到项目就是闲聊,这分明是故意折腾人嘛。
下午四点多钟时,孙道边跟人通电话,边走进办公室里。他脸上堆着笑,在吕妹的位置坐下,对电话那头说,“我从不要下属的东西。”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孙道起身走出营销部,继续跟对方聊。
看着孙道远去的背影,颜明月心中一阵冷笑,不要下属的东西?这种贪婪之徒可真有脸说得出口。恐怕他除了胡话、谎话、鬼话,就没几句真话吧?
那虚伪的道德,在热烘烘、纸醉金迷的欲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过了一会,孙道再次回到营销部,他将一张滑轮椅推到颜明月旁边坐下,“你们筹美的几个人过来,跟你们开个会。”大家都把椅子拉到周围坐下。
颜明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便嘴角上扬地看着孙道,心里嘀咕着,这老狐狸又要出啥招?
孙道板着脸严肃地说开会,实际是给颜明月开的批斗专场,“你们提案做得怎么样了?”
“正在做。”颜明月笑着回应,其实方案已经基本做好,但韩碧玲说怕孙道使诈,不能提前给他看。
孙道脸上现出一丝鄙夷表情,眼神里带着傲慢,语气中透出一股强势的威胁,“明月,你要不是靠那点执行力在我这里做,离开筹美到外面都没人要你。”
他说完这番话,眼睛紧盯着颜明月,却只见她缓缓收起嘴角的笑意,转至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颜明月虽然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满腔怒火。她对眼前这个阴险狡诈、狗仗官势的家伙恨恨地暗骂了一句“呸!”。
想想不久前的那两个月,每天早出晚归,累死累活瘦了一大圈,我作为乙方策划除了本职工作之外,还要做大量甲方的策划工作。把你们策划经理和助理的活都做了,几场活动下来,别墅一套接一套地卖,一个月时间卖得比以前两年的总量还多。
就这样还要被不干活的闲杂人等鄙视、嘲讽、侮辱。如今你个死孙道,分明是想让我给你当牛做马,却还要将我损得一无是处,真当我听不懂?人话不会说,混账话倒是一筐筐地往外倒,也不怕污了地,脏了项目旁边那个大湖。
颜明月忽然想起鲁迅先生说过的一句话,“打断你的腿,再给一副拐杖,然后告诉你,没有我,你连路都走不了,所以你要懂得感恩。”这不就说的是孙道这类货色吗?他就像个既愚蠢又强势还无耻的心理操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