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近百年来,为了对抗大盛,蚕食更加丰腴的中原大地,才渐渐联合在一起,组成草原同盟,每逢有对大盛的战事,都是一起出征一起退兵。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人心隔肚皮,免不了互相算计。
但此时此刻。
今时今日。
四部大汗,竟然是空前绝后的聚集在一起。
狼居胥山!
草原大漠,也是分贫瘠之地和富裕之地的。
阴山山脉,就是漠南漠北的分界线。
山脉以南,气候相对温和,适合放牧牛羊。
蛮人之所以能够日渐强大,就是依靠着漠南的资源丰富。
狼居胥山,则是阴山山脉之中的群山之一,传闻上古时期曾有万妖聚集于此,直到天降神狼驱逐万妖,人族才得以在此地繁衍生息。
故此,这里是蛮族四部心目中的圣地。
其地位就等于紫薇山之于中原人而言。
这一日。
蛮族四部的大汗,罕见共同会面。
在此地登山祭祖!
“三百年前!”
“我天族曾经入主中原百余年!”
“不曾想!”
“那盛太祖曹燮横空出世,致使我天族不得不退回大漠,蒙受足足三百年的屈辱!”
“但也到此为止了!”
草原四部中,又以拓跋最为强大。
拓跋大汗举起酒碗,对着其余三位大汗说道:“盛朝腐朽,气数已尽!
“此次我等有巫神教和古魔族仙师相助!
“不仅仅可以拿回中原大地!
“更能血洗中原,踏入长生之道!
“从此以后,中原人再也没有抬头之日!”
“那盛人皇帝甚是可笑!”
宇文大汗冷笑起来:“如果不是他相助云州十日,我等也没有机会通过血祭打开一条天地封印的裂痕,得到古魔仙师们的相助!”
“是啊。”
慕容大汗跟着说道:“盛人的老皇帝为了自己多活两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数百万的百姓,啧啧,哪怕是杀牛杀羊,我们也要费一番功夫。”
“他得逞了,续命二十载,能够继续追寻他的仙道。”
段氏大汗冷笑道:“只可惜,他的江山恐怕没有这么久的寿元了。”
“古魔族的仙师说过。”
拓跋大汗说道:“这次的关键,就在于孙象宗!”
“所以,大教主才把血祭的阵眼建立在这煞脉的末端,大阵和煞脉复苏启动之后,就算是姓孙的,也无计可施。”
“为天族贺!”
“贺!”
就在大汗以酒敬天的同时,在祭坛边缘,一袭黑袍鼓荡的巫神教大祭司,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睁开双眼,神情变得冰冷凝重。
“这……”
“大祭司。”
拓跋大汗问道:“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极阴蛊。”
大祭司沉声道:“埋在城内的暗子暴露了。”
“怎么会暴露?!”
宇文大汗紧张地问道:“对大计可有影响?”
“无大碍。”
大祭司冷冷地说道:“血祭本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干脆提前开始就是。”
……
凉州城。
六皇子曹焕把北凉军十四营主将全部聚集一处,在巨大的沙盘前,商议着昨夜的情况以及接下来的战事该如何安排。
“此番。”
曹焕开口道:“多亏陈将军提前发现城内各个宗门的端倪!真是想不到,这些宗主自己就是最大的元凶,要是开战之后还把他们留在城内,后果不堪设想!
“孙督师尚且没有回到凉州城,今天本王把诸位将军请过来,就是想先商议一下,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原定计划,是在五个月后,开春之际北上进军,昨夜之事后,大家认为是应该继续保持现状,亦或者是做出一些改变?”
“自然是要保持原计划。”
天鹰营主将起身道:“众所周知,蛮人以游牧为主,每逢深秋,牧草充足,人强马壮,是他们最强盛的时期。相反,到了冬季,他们粮食、牧草都会贫瘠,经过一段时间的消耗,到来年开春,往往是最虚弱的时候。
“反观我北凉军,粮草提前数年就开始储备,完全没有此种顾虑。
“等到来年开春。
“以我之强击敌之弱,此消彼长之下,必定能够一击制胜!”
“李将军说得对!”
“我赞同李将军的说法。”
有几名主将出言附和。
“吕将军!”
曹焕点将道:“如今在座,你在军中资历最老,经验最为丰富,你认为接下来该当如何?”
“依我之见。”
吕籍不疾不徐地说道:“昨夜之事绝非巧合,再加上他们在前线的动作,说明必定还有更大的图谋,继续拖下去的话就等于是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处于被动之中,不如出其不意主动出击。”
“陈将军。”
曹焕又问道:“你如何看待?”
众人纷纷瞥来目光。
如今的陈三石。
已经是北凉军中,威望前列的存在。
“我和吕将军的看法一致。”
陈三石坦率地说道:“提前动手吧,房将军意下如何?”
“嗯。”
房青云身体原因,此次的安排是坐镇凉州城。
他微微颔首:“不光我们懂得蛮人春季孱弱,他们自己也懂,偏偏这个时候敢跑到前线来,说明必定有所准备。出其不意,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许先生。”
曹焕转移目光。
许文才摇晃着羽扇,幽幽道:“微臣以为,是该动手。”
“……”
“……”
最终。
保守和进攻各占半数。
但是同意进攻的,都是陈三石、吕籍他们这些威名赫赫之人。
最后。
曹焕拍案道:“孙督师回来之前,本王暂代统帅之职,有决议之权。本王行军打仗不多,但也知道战机贻误不得。
“传令下去,北境二十万兵马整装待发!
“一个月后,出征草原!
“然后,我们再好好商讨下,这一仗究竟该怎么打。”
“……”
十几名将军议论起来。
得出的结论,是无论如何也要先把虎丘山拿下。
此山位置特殊。
后续进军数千里的话,需要一个锚点来稳定粮草运输。
虎丘山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至今为止。
大家对于蛮族在虎丘山的兵力部署,还不够清晰,只知道宇文部的相国坐镇其中。
“光靠着斥候和夜不收带回来的消息未必完全准确,兵者诡道也得道理他们也很清楚,此次是关乎国运的大战,马虎不得。”
曹焕说道:“本王没记错的话,虎丘山的位置正好是你负责瞭望的区域内,你对那里的地理地势应该是最熟悉的。五日之后,你点八百轻骑,前去试探一番,可否?”
“没问题。”
陈三石应下。
他也正有此意。
一场军政要议,持续到戌时。
等到诸将离开王府以后,外面早就是漆黑的一片。
而且从今日起凉州城内宵禁,就更加显得寂静。
“诸位师兄弟。”
房青云出现在街道尽头:“先不要走,大战在即,咱们一家人,聚一聚吧。”
“好好好!”
蒙广信大喜:“洒家记得你以前藏过一坛好酒,也是时候该拿出来了!”
“走吧。”
程位说道:“咱们师兄弟本来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我打了一头驺吾。”
陈三石说道:“派个人去取一趟吧,当下酒菜。”
十名师兄弟,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
单论武道境界来说,其实最弱的还是陈三石,师兄师姐们都是玄象境界圆满,卡在武圣的瓶颈而已。
来到督师府。
孙不器和孙璃也在。
“就差师父了。”
三师兄聂远低声道:“咱们才算是真正的团圆啊。”
“可不咋地。”
蒙广信大大咧咧地说道:“都多久没有见过师父他老人家了。”
“最近五六年都很少见。”
“……”
陈三石倒是才见过,但也不知道眼下师父在何处,在做什么。
“诸位将军,酒宴在当归院。”
一名丫鬟领路。
只见。
酒宴没有备在屋内,而是就这么摆在庭院中央的桂花树下,两边是诸多的绿植和盆景,头顶的夜幕之中悬挂着一轮皓月。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坐于主位之上。
“师父?!”
众人纷纷露出惊喜之色。
但很快,这份惊喜就荡然无存。
因为他们注意到。
师父的脸色奇差无比,仿佛消失的不是两年,而是在他身上又度过二十年的岁月,沧桑和衰老层层叠加,看起来有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师父?!”
众人异口同声。
一向沉默寡言的叶凤修扔下怀中的佩剑就冲了上去:“您这是怎么了?”
师兄弟们围做一团。
“你们想堵死老夫?”
孙象宗不耐烦地挥挥手:“都起开。”
众人也只得照做。
“师父。”
只有荣滟秋赖在身边:“您这是怎么了?”
“老夫今年正好一百岁。”
孙象宗理所当然地说道:“老点不正常?你们在座的有几个活得过我?”
这倒是实话。
大家心里还是不舒服,但气氛总归是变得好些。
督师府的管家搬来一坛子酒,开始挨个倒酒。
“这酒是灵酒。”
孙象宗缓缓道:“不光喝了会醉,就算是运功消化掉,也会经脉疼痛数日。
“你们十个人,挨个把自己修炼的功法打一遍给我看,老夫每挑出一个毛病,就喝一碗。
“老大,从你开始。”
“是,师父。”
吕籍拿起方天画戟,打出一套大开大合的王霸戟法。
然后是老二、老三……
一直到老十五的陈三石。
是的,论起排行,其实他是第十五个弟子,前面还有五位师兄,在一场战役中集体丧生。
“老二,你的枪法还是狗屁不通,喝五碗。”
“老三,你的剑法过于急躁,喝四碗。”
“老……”
“老六,别憋着了,老夫还能不知道你回来了?还是跟以前一样,早就说过你练短刀合适,非要练陌刀,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使劲喝,五碗,再疼也给我忍着!”
“小九,你不错,喝三碗吧。”
“不错也要喝?”
荣滟秋拿着铁刺鞭的一僵。
“让你喝就喝!”
“陈三石!你滚蛋,懒得看你练。”
“……”
本来都拿着长枪准备好的陈三石,有些尴尬地收手。
“咳咳咳……”
一阵夜风吹过,孙象宗把拳头放到嘴边轻轻咳嗽起来:“行了,你们也就这点出息了,跟我这个年纪比差得太远,坐下来吃饭吧。
“丫头,你也过来。”
他看向孙璃,“你哪都好,但既然不喜欢练武,何必非要强迫自己?以后不要再练了。”
“对!”
蒙广信大声道:“有我们呢,师妹你不用练了。”
“嗯。”
吕籍开口道:“师妹,有师兄在,何须再修炼?”
“没错。”
孙不器自然而然地说道:“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