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然而。
他说着说着,温植直接跪了下来。
“温庄主?”
陈三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子不教父之过!还记得陈督师,跟在下说过这句话,最近,我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我女儿说,是我那大郎当初为了巴结曹樊等人,故意对你处处刁难,还数次想要杀了你……他,死有余辜……”
温植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发抖:“就算不提这些,我也没有资格再找你报仇了。上次凉州大乱,如果不是你,我那女儿只怕也是要死在我自己的手里,此为一命换一命,后来在罗天山脉里面,老督师又救了我和邵玉京,等于我还欠你一条命。”
“我听懂了。”
陈三石看着他:“你以后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
“不,我欠你一条命,如果不是老督师和你,我劈月山庄早就没了。”
温植取下双刀:“陈督师,先前是我对督师多有得罪,督师如果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取走我的项上人头,就算督师宽宏大量饶我一命,日后温某人也愿意以陈督师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
陈三石一语道破:“是温成芮教温庄主的吧。”
听到这话。
跪在地上的温植身子明显一僵:“督师怎么知道的?”
“你这个女儿,心思很重啊。”
陈三石说道:“你回去告诉她,不需要来这一套,既然如你所说,你我互不相欠,我不会主动去找你们麻烦的。”
“陈督师。”
温植正色道:“话是小女教的,但也确实是我心中的真实想法,江湖中人,更讲知恩图报,你和老督师救我传承,自当以命相报,督师?你,你这是……”
他注意到。
白袍没有再理睬自己,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天上,他也跟着看过去,千丈空中,似乎有一道身形在御剑飞行,看方向,好像是朝着黄云山而去了。
那不是老督师的安葬之地么?
“千寻!”
陈三石唤来白鹄马,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温植愣了下,也立即起身跟过去。
……
黄云山。
葬礼结束不到两个月,漫山遍野,尚且悬挂着白绫,还没有彻底腐烂的纸钱铺满黄泥地,四周偶尔传来几声乌鸦啼叫,显得格外荒凉。
一道白色残影闪过,惊得鸟类四处逃窜。
陈三石手中拿着黑蛇弓,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虽然不知道修士来师父的安息之地做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来吊唁的,当初师父在天涯海角杀死那么多修士还毁掉一条灵脉,八成是前来报复。
连,死人都不放过么?!
他在山脚下又见到了那名修士。
近距离下,通过观气术可以看到。
这名外来修士大概在炼气后期,功法七层左右的样子,和巫神教大祭司差不多,一对一起来会有些麻烦,毕竟他没办法叠【无双】。
但麻烦也不能退避。
此人若是敢对师父做出半分不敬之事,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拦在这里,不久之后就能调度来兵马和武圣,就算是困也要将其活活困死!
来到树林处,陈三石才下马。
可等到他靠近之后,就看到另一道身影几乎同步抵达。
大师兄,吕籍。
吕籍踩着香炉碎片徐徐落地,和那名腰间挂着酒葫芦的修士,在距离师父墓碑百步远的地方交谈起来。
陈三石这才收起弓箭,想看看修士究竟搞什么名堂。
“嗝~”
曲元象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另一只手指着吕籍的鼻子说道:“你、你起开,我又不干别的,就把坟刨开看看,要是没东西就走。”
刨坟?!
陈三石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缓缓接近。
“这位仙师。”
吕籍魁梧的身形巍然不动:“陛下应该告诉过你,家师下葬的时候,没有任何陪葬品,不需要再看了吧?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是老督师的大弟子,也是凉州的巡抚。”
“我可听不懂你们什么官位多大。”
曲元象抬起手掌,拿出一块金牌:“看到了么,这是你们那个皇帝,给我的金牌,有此金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仙师,这金牌是钦差专属,凉州的军政要务,你确实可以随意过问,但这并不包括连家师的尸身,不信的话,你我可以同去京城,找陛下给个说法。”
吕籍一边说着,一边对着修士身后的白袍微微摇头。
与此同时。
大批军队开始出城。
汪直和几位师兄弟领着亲信部下,就要前往黄云山。
“不可啊!”
三师兄聂远骑着快马追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不可啊!”
“什么不可?!”
汪直骂道:“你特娘的没看到有个在天上飞的,朝着师父他老人家的墓地去了?!”
“京城提前来过消息。”
聂远解释道:“这人是来自天水洲的仙师,手里还有御赐的金牌,按照官阶来说,他如今才是凉州最大,你们带着这么多人乌泱泱过去,是在以下犯上,特殊时期,你们难道不想留下来给师父守孝了吗?墓地那边不用担心,我看大师兄和小师弟都赶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果然。
不久之后。
就看到三人从黄云山方向回来。
汪直等人不再带领兵马,徒步追过去。
“你、你这个修香火的教徒,可不要骗我!”
曲元象抽抽鼻子:“那回头,你领我去煞脉的地方看看?”
“嗯,没问题。”
吕籍做出请的手势:“我提前给仙师准备了住处,还请仙师先休息吧。”
“也行。”
曲元象醉醺醺地说道:“飞了一路,我也有些乏了。”
聂远上前,领着他去休息。
“老大。”
“怎么回事儿?”
“这酒鬼是哪来的?”
“跑去师父的墓地做什么?”
蒙广信等人,则是纷纷询问。
“什么?!”
汪直怒道:“他要刨师父的坟?!”
“这不把他弄死?!”“一个人打不过,你和小师弟加起来,难道还杀不了他么?!”
“再不济,还能加上我们呢!”
“吕籍,你特娘的是不是怂了!”
“……”
“够了!”
吕籍猛地怒喝,打断众人的话。
他看着诸多师弟,从怀里掏出一封来自京城的信笺:“你们自己看!这是陛下的意思,那个酒鬼修士是陛下的客人,手里还有金牌,杀了他,怎么跟陛下交差?你们还嫌眼下不够乱么?!谁要是敢去动他,休怪我不念同门情谊!”
一番话说完。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吕籍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微微叹息道:“这位师弟,师妹,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情,师父……不在了。
“京城有人想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自己很清楚。
“不要主动将把柄交到敌人的手里!”
扔下最后这句话。
吕籍揉了揉脑袋,转身离去。
“老大这意思……”
汪直咬着牙:“难道就这么算了?!”
“小师弟,你说。”
蒙广信扯着嗓子:“阿弥陀佛,要不要弄死他!”
“大师兄说的没错。”
陈三石却是开口道:“我们还在等候朝廷对于守孝之事的批复,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酒鬼,十有八九是留不下来了。”
就算要杀,也不能明面上杀。
这后半句话。
他没有说出来。
只是默默地离开人群,回城去了。
……
威武侯府。
吕籍急匆匆地赶回宅中,他一边走路一边使劲地晃着脑袋,仿佛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脚踹开房门后,踉踉跄跄地扶住桌子,撞击之下,桌面上瓷器茶具“哗啦啦”碎了一地。
脑海中,是连绵不断的窃窃私语。
眼前,是不断萦绕的诡异面孔。
它们像是不断入侵骨髓和阴湿的癸水,无时无刻折磨着他的精神,直到再也无法忍受。
“滚!”
“本侯让你滚,你听不到么?!”
面对他的愤怒。
那道虚幻的身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多,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围绕着他一边旋转一边发出怪笑。
“找死!”
“轰!”
真气激荡开来。
吕籍硕大的拳头化作一头龙象,就要把虚幻的身影打个烟消云散。
“大师兄,是我啊!”
直到拳头落下的前一刻,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他才猛地停手。
“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跟你说话说半天都听不到,是不是邪神道的副作用?那邪神找你讨债来了?”
聂远愧疚地说道:“当时在幽州,你也是为了大家,才找邪神借的力量。”
“安顿好了么?”
吕籍神智恢复清醒,在凳子上坐下,调整着气息。
“安顿好了。”
聂远无奈地说道:“只是那曲元象十分嚣张,见到什么就要什么,还说他要好好在这玩一番,从明日开始,掌管凉州的一切政务。”
“随他吧,待不了多久,他就滚蛋了。”
吕籍重新睁开眼:“东夷城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妥当了。”
聂远点头道:“最近几日就可以开始。”
“嗯,那就好。”
吕籍挥挥手:“你去准备吧。”
“好。大师兄……”
聂远担忧地说道:“这样下去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我欠了那邪神两万血食而已。”
吕籍揉着额头:“归还之后,我就跟邪神道再也没有关系了。”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
未到卯时。
闭关两日的陈三石,早早起来办公。
接任督师之后,他比以前变得更加繁忙,除去军伍之外,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就比如师父没能处理完的赈灾之事,他也要负责收尾。
另外,上面传来政令。
说是从今年开始,每亩田地要再多种半成的灵禾。
凉州的赋税想必其它地方不算太重,但再加这么半成灵禾,只怕是也会让百姓不多的余粮也要掏空,变得家家干净。
对此,他也只能上折子希望朝廷改主意。
又是半个月过去。
关于他们守孝的旨意,终于到了。
一年!
只留给他们一年的时间守孝。
理由给的冠冕堂皇。
大概意思就是。
当初兵仙喻尚恭守孝三年。
但他对于大盛来说,比喻尚恭对于周朝来说更加重要,因此守孝一年即可。
而且……
四师兄没有回来。
据说封侯,在京城住下了。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督师,出事!”
夏琮急匆匆地闯入到营帐内:“东夷城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