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比方,我的儿子将家里的某件物品送给了别人,那么这个赠与是否有效?”
李善长理所应当的道:“当然无效,这个家还轮不到他做主。”
如果不值钱送就送了,朋友往来这是正常的,不能斤斤计较。
如果是贵重物品,那肯定是要讨回来的,就算不讨回来也要狠狠的惩罚。
其他人也都是一样的看法。
陈景恪又问道:“那么,如果他将这样物品给卖了,又把所得的钱全花了,怎么办?”
“而他卖的那样东西,又恰恰是你最喜欢的,怎么办?”
众人不说话了,这事儿确实变复杂了。
而且陈景恪说的这种情况,是普遍存在的。
尤其是家里出了败家子,这种情况更严重。
陈景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女子嫁到夫家,在双方未离婚之前,她对这个的财产有无处置权?”
邱广安说道:“出嫁从夫,夫亡从子。”
陈景恪随口问道:“那要是无子呢?”
众人又不说话了,这种情况依然很常见,且法律没有做出明确规定。
李善长想了想,说道:“若改嫁则地归宗族,若不改嫁则地归女子。”
“若女子收养有子女,当归收养子女继承。”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
陈景恪不置可否,只是摊摊手说道:
“看,这就是律法的意义,无论好坏至少提供了一个处置的办法。”
“这还只是一点关于物权和继承权的问题,就存在如此多的空白。”
“契约的重要性,我不说大家也都懂。”
“在这方面大明律几乎没有做出太多的规范……”
“随着商业活动的频繁,合同诈骗也必将成为普遍存在的事情。”
“到时候契约精神被破坏,后果有多严重,大家可以自行想象。”
那必然是整个道德体系大滑坡,一想到这个后果,众人都忍不住心中发寒。
陈景恪最后补充道:“现在的大明律太粗糙了,很多问题不是不存在,而是被无视了。”
“完善律法势在必行,最好赶在问题爆发之前,就先一步把律法制定好。”
“而不是等到问题爆发了,再临时抱佛脚去处置。”
“而且,完善律法还可以打压宗族和士绅。”
“这些被法律无视的问题,就给了宗族、地方士绅滋生的空间。”
“法律越细致,宗族和士绅生存空间就越小。”
众人彻底被说服,果然不愧是陈伴读啊,目光永远都是那么的长远。
于是,大理寺和刑部突然发现情况不对头了。
不是我们在反对调解制度吗?
怎么变成让我们重新制定大明律了?
还要将一体的大明律,分拆成刑法和治安法以及民法,并对三部律法进行完善。
想一想这个工作的难度,他们就觉得头大无比。
此时他们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为啥要多此一举呢?
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不好吗?
与之相反的是,很多心怀大志的人却兴奋起来。
重修大明律,这是要名垂史册啊。
好好好,这个机会终于落到我们头上了。
重修大明律的消息传开后,大家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
甚至有一种‘终于轮到大明律了’的感觉。
只能说,大明上下都已经习惯了变革,也都接受了变革这个事实。
而且大家也总算是明白了,朱标为啥给自己弄了个‘建章’的年号。
这是要用年号告诉世人,他的目标就是建立全新的规章制度。
为了让这个年号变得名副其实,变革或许会贯穿他的皇帝生涯。
不过现在面对变革,百官没那么惊慌了。
为啥?
内阁啊。
以前皇帝大权独揽的时候,大家担心再出现和老朱一样的情况。
国家的政策,全是老朱自己想出来的。
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论好坏都必须推行。
后来陈景恪接管了变法,虽然没有出过大错,但大家依然不敢完全信任。
这无关其他,纯粹是出于理性考虑。
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陈景恪也在所难免。
而一旦他出错,后果会非常严重,淡马锡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好,淡马锡只是用人失误,而不是制度上的问题。
否则群臣会更感到恐惧。
现在有了内阁,所有的变法革新,至少要经过七名资深大臣的共同审核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