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下,一系列离奇古怪的故事悄然上演……
夏华话说冬天过后,春暖花开的一天傍晚,小宁吃过晚饭,独自到科研所外的大路上闲逛。田野里的青草已日益拔节,一缕好闻的若游丝般在空气中飘荡,人闻了是要有些醉意的。小宁像往常.走着,这一天,他心情格外的好,因为他收到了一封信,是那位同学来的,主动对骂桃花的事道了歉,希望他原谅,以后同学仍是同学友仍为好友,大家心里别再存有芥蒂。读了同学的信,让他觉得个包袱,心里一下子变得舒畅多了。接着又有点儿难过,自言自道:“桃花桃花,你真是害苦了我了,让我两年多了还忘不掉你。”小宁这么想着,一忽儿高兴一忽儿伤感,这时,他看到前边不远的十字路口,有个女人在烧纸钱,袅袅地冒出了一股青烟。他一下子记起了,原来今儿个是清明节呢!过不了多久,赵虎乡刁李贵的百姓又要忙碌起了。小宁不迷信的,却受了感染,想起自己老早死去的爹妈来的,小宁的爹妈在他八岁那年就在一次意外的事故中死了,是打井方砸死的。他们那地方缺水,村子里的人祖祖辈辈都要到老远的村去挑水吃,乡亲们真是受够了。小宁爹妈不信在自己的村子里不出水来,就起早贪黑地在自家院里干开了,结果挖了几十米深,是干燥的沙土,两口子反倒把命搭了进去。小宁是跟着爷爷奶奶大的,后来爷爷奶奶也去世了,他就被桃花的爹妈收养了。再后来在他和桃花双双考上大学的当年和第二年,桃花的爹妈也先后去世眼下,小宁想起了自己死去的亲人们,动了要怀念怀念他们的念头就朝那女人走过去,打算让她接济点草纸给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元钱,慢慢接近了女人,叫了声:“喂,老乡。卖给俺点草纸行吗?一点就成。”女人正在躬身烧纸,嘴里好像还念叨着什么,听有人和她话,就抬起头来,与小宁四目相接,在那一刹,只见小宁惊愕地张大嘴巴,大叫了一声:“桃花!你怎么会在这里?”样子似个木鸡。女,见状,却嘻嘻地笑了,说“大兄弟,认错了人吧?俺可不叫桃花。俺叫静儿。”静儿?你分明是桃花嘛,还不承认。小宁心想,化成灰俺也得你。那水汪汪的眼睛,弯弯如黛的眉儿,雪白的牙齿,一双丰满兔的乳······女人只是笑,把个本该挺严肃的气氛弄得不伦不类。小宁仔细瞅了,终于也发现了破绽,静儿尽管和桃花长得惊人相似,也是有着明显区别,静儿年龄比桃花大,身子比桃花还要丰满,一就知是个少妇了;再一点,静儿身上有些乡土气,尽管可劲儿朝时量里打扮,仍是掩饰不住。桃花毕竟受了大学教育,身上的村姑气早已消失殆尽了。再者口音也不一样,尽管二人都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桃花的大凉山方言味儿重,而静儿的却柔软动听,加杂着一股吴侬软语味儿,一听就是个南方妹子。总之一句话,静儿纯朴,像多年前的桃花。也许她是桃花的另一个化身,赶来安慰小宁的委屈来了不成?不然,怎见了小宁就一直抿嘴笑个不停呢,笑得有些暧昧。
小主,
那天,小宁也很兴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熟悉得像老朋友了。静儿分给小宁一些草纸,小宁要给她钱,哪里肯收!不但如此,她还教给小宁怎么烧纸亲人才能收得到,如烧纸时要面朝西方,西方是极乐世界嘛。如面朝东,则说明亲人们是在地狱里受苦了。再者,选择烧纸的地点一定要找十字路口,四通八达,亲人容易接收。如选择丁字路口,则邮路不畅。小宁听了觉得很新鲜,就问玉儿道:“玉儿姐姐,你为何也要在这十字路上烧纸,难道你的亲人也不在当地吗?”玉儿听了,显出难过,低声说:“姐老家是浙江的,初到大凉山时妈妈还好好的······她老人家是一年前过世的,都是想我想的呀。可怜她死时我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说着,静儿竟伤心地哭了起来。小宁心想:看来也是个苦命的人儿呐。这时候劝是没有用的,那就哭一哭吧,哭一哭心里好受些。眼看着天色暗了,赵虎乡刁李贵前来上坟的人渐多,静儿抹了眼泪,说:“大兄弟,人多嘴杂,我该走了。你平时若觉得烦了,就到镇上来看看电影吧,春天一来,这儿就会有电影看,是露天的。”看露天电影?小宁小时候是常看的,读了大学后便再没看过。其实他自来到科研所后,已经有两年多没看过一场电影了。小宁当即表示了看露天电影的浓厚兴趣,说:“静儿姐,我是真想看的,只是如何才能知道哪天上演?难道你要跑来告诉我吗?”静儿说:“不用的,只要你留意一下镇上的广播,演电影的头两天就会有通知的。”静儿朝赵虎方向看了一眼,“嗯,如果顺风,在这里会听得清清楚楚。你届时去就是了,我会在放影机旁边等着你的。”“好的。什么时候演知道吧?最近有吗?”“呵呵,前几天刚刚演了一场的,是巩俐主演的《漂亮妈妈》,真是好看呢!据说最近还有,你注意着点好了。一定呵。”小宁点点头:“好的,一定。”然后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握了一下手,小宁却无意中摸到静儿耳朵上戴着有个耳坠,温热而光滑,他从未见过玉器。遂问:“姐姐耳朵上戴的是什么?好光滑呀。”静儿笑道:“这是祖传的玉耳坠。姐姐的名字便由此得来静儿。”说着,把左手纤纤的放在耳朵上,摘下玉耳坠让小宁观赏。小宁小心地拿了玉耳坠,见那玉耳坠果然光洁透明,散发着一种古典气息。忍不住赞道:“真是个宝贝。”静儿笑道:“弟弟若是喜欢,就送给你!”说得言辞肯定,斩钉截铁。小宁大惊:“使不得,使不得,家传的东西,怎好轻易送人呢?我不敢收!”静儿说:“这是一对呢,姐姐还有一只呢!我看着弟弟顺眼,是我可信赖的人,送你值得。这就叫缘份呢。”小宁仍是推辞,说:“心领了,心领了。以后再说。”静儿便不再勉强,两人乃匆匆分别。小宁回到宿舍,竟一夜未眠,翻来覆去地回忆着静儿的每一句话,恍若梦中,心里种下一个甜丝丝又莫名其妙的冲动。
自那以后,小宁可是有了盼头了,每天都要格外留意自赵虎乡传来的各种动静,巴不得露天电影的通知尽快播出。然而一个多月过去,眼瞅着就是春末了,却是没有的,只依稀听到镇上的广播播出过几则寻牛启事,还有一则是寻人启事:一个叫三妮的姑娘走丢了,若路人见了速速告诉三妮的娘,云云。听口气,三妮可能是个弱智,因为他分明听到那播音的男人说三妮这次出门没牵着狗,认不得回家的路。听到这儿他忍不住笑起来,想这三妮真是傻到顶了,敢情出门都要牵着一条狗,要狗作向导。就这样,小宁有意无意的参与着赵虎小镇的生活,觉得这个一向被自己忽略的小镇民风古朴,生活还挺丰富多彩哩。
转眼又是十余日过去,小宁有些不耐烦了,心想是不是静儿存心捉弄他呢?现在的人真是不可轻信的,我就是吃了爱当真的亏了。想到这一层上,受辱感觉顿生,忍不住骂开了静儿:静儿静儿,你是个骗子呢。静儿静儿,你骗人不得好死呢。遂又来到路边,来到那天烧纸钱的十字路口,巴望着静儿能够及时出现,他要朝她问个究竟,如被捉弄的情况得到落实,他是不会客气的。然而等了三天,静儿的影子却没有出现。静儿好像压根儿就不曾存在。好在赵虎离科研所实在不远,至多三华里的路程,一个小时可走个来回,所里的人原本常去那儿赶集买东西的,那儿的烧鸡和驴肉做得好吃是出了名的,有几次伙伴们约了小宁同去,小宁偷懒,声称要读小说没去。既然路不远,我何不去问个究竟?正是黄昏时分,小宁想了想,到宿舍换了件衣服就出发了。
小宁不一会就来到了赵虎小镇,见这儿灯火一片,的确热闹,楼房林立,街头小贩很多,几条黑狗在人堆里摇着尾巴。小贩们见小宁来,纷纷露了笑脸向他推销,亲热地唤他“大哥”。
“大哥,买只烧鸡吧,刚刚出锅的。你摸摸还热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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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瞧瞧俺这驴肉,正宗马家的。先尝后买!”
小宁点点头,又摇摇头。心想这里的人真是会做生意,光看这服务态度,没理由不富的,可惜自己吃过了晚饭,否则非买二斤驴肉不可。见小宁无心买东西,小贩也不着急,仍是热情地招呼,说一声“大哥再来呵”,真是不错。小宁急于了却心事,就找了老太太打听电影的事,那老太太笑咪咪地说:“小伙子,你算打听对人了,俺儿就是放电影的呢!”那个耐心的老太太一五一十地告诉小宁说很快就演一部叫作《大话西游》的电影,香港电影明星周星驰主演,听说好看的很!小宁心里有数了,点头谢了老人。打听完了电影,小宁又想打听静儿,哪知一打听静儿,老太太却拉下脸变得严肃起来,警觉地问:“静儿?你是她什么人呀?”小宁支吾着,额头上出了汗,好在天色朦胧,老太太没有看清。“她是俺姐······”“你姐?亲姐?”小宁摇头:“半路认的。”老太太似松口气:“我说看着不像哩!静儿不是人。静儿没有弟弟。”老太太声音开始低下来,把小宁拉到一边:“可知静儿的身份?”“啊?身份?不知道。”老太太神情诡秘地眨眨眼:“她是俺镇上阎大棒子的“二奶'哩。现在的闺女可不要脸哩。你们是咋着认识的?”一听“二奶”两个字,小宁的头像似挨了重重的一击,嗡地叫起来。他万万没料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竟是这么个尴尬的角色,这怎么可能呢?看上去她是这么好的一个人。这时候,老太太又发话了,她一发话,就很不好听了:“知道俺赵虎的人唤静儿什么?啧啧啧,活鬼!”小宁脸似火烤,拔腿就溜。他跑啊跑啊,跑出好远,还听到身后有一阵暧昧的窃笑。真是太受污辱了。小宁觉得自己被一个彻头彻尾的M子耍弄了,蒙头睡了整整一晚。第二天一早,当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从赵虎的广播里传来放电影《大话西游》的消息时,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愣了愣神,半天才从嘴里发出一个“呸”字,就又把头用被子死死地蒙住。至中午,小宁告了三天假,要去成都散散心,去去晦气。
小宁到成都后,找到一个在成都工作的同学,两人去看了水馆,还看了一场通宵电影,恰恰就是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小宁想,如果不来成都,我就会和那个M子在一起看露天的《大话西了,他甚至庆幸自己巧妙地躲过了一场情感的劫难。小宁在成都快地度过了整整三天,有些恋恋不舍地回来了。那一天,同学送他了豪华的双层客车,还给他买了一堆礼物,多是吃食,同学知道他处偏僻,吃不上什么好东西的。小宁觉得有同学真好,这个同学待真是不错。
下了火车,已是下午两点,小宁舍不得打车回科研所,决定步行他至少要走二十多里路。这对他已经算不了什么,每次外出归来,他都是步行回科研所,回到所里大都接近黄昏了,那正好赶上吃食堂的晚饭,吃过晚饭再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一个好觉。但是这一次小宁是不能睡个好觉的了。
现在,小宁走在了田野的小路上。当他快要到达科研所的时候,迎面走来一支送葬的队伍,呜呜哇哇地吹奏着唢呐。队伍里有个中年男人哭得很是悲痛的样子,两个乡下模样的孩子在最前面,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竹筐,手一扬一扬,将面值一角钱的人民币像花瓣一样撒落在地。穿过纷乱的人流,小宁终于看清了静儿美丽的面容被牢牢地在了一个木盒子上。小宁的眼瞪大了。这时候,他看到那个老太也在送葬的人群中,黑色的衣服上扎着一朵精致的白色小花。惊的小宁也不知怎么回事就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她,老太太一眼认出?他,竟笑了起来,小声地说:“小伙子,给你姐送行来了?”小宁问:“怎么回事?”老太太显出一丝嘲笑,仍是声音很小,近似窃窃私语:“自杀了。你不知道?”
小宁喃喃着:“我出差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
老太太说:“三天前。头天晚上还看了一场电影呢!在场子里车来转去的,人人都觉得她反常。可能是一时想不开······啧,好死不如赖活着哩。这闺女,也怪可怜······”
小宁就不再说话了,他跟着送葬的队伍懵懵忡忡地走着,两腿渐渐瘫软。眼里渐渐有了泪花,紧接着就泣不成声。送葬的人群没有谁注意到他,没有谁格外留意这个瘦弱的小宁,他心里叫着静儿静儿,然后就落在了队伍的最后头,他觉得自己的腿像似被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沉重得灌了铅一般。突然,他被一块神秘的石头绊倒了,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他就蹲下身一边哭一边捡拾,捡到最后,惊讶地发现手里多了一只完整的玉耳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