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住在乡下,最明显的就是一年四季的变化,好像就在不久前还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时令,可一眨眼,麦子熟了,鱼塘里放养的鲤鱼又有尺把长了,连蛤蟆都敛住了鸣唱,你都能听到生物生长的声音,都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力量;好像是没几天似的,一切都成熟了,苞米上了脱粒机,西瓜香瓜遍地滚,而到了这个时候,就知道热天不多了;很快,一片大地又是干干净净;当白雪掩盖着黑油油的土地,又是一个新年来到了。在这里,四季的颜色也在不时地交替更新,那让人振奋的绿,那醉人的黄,还有那不见边际的雪白,总是及时地闯进你的视野,你的眼睛就总是被不同的东西鼓舞着,感动着,期待着,梦想着,然后就是又到了年根底下,又是一个新的期盼。
在这一年里,必成过了二十岁的生日,胡子也长了出来,从外表上看,已经不是那种学生模样的后生,而是一个叫人刮目相看的成年人了。从他的眼睛里,你可以看得出来一种稳健,一种智慧,还有一种做人的责任。乍看上去,他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大许多,他的特殊的经历,让他提前成熟起来。
这一年来,必成可真是一年当做两年过的,每天不到四点就起来,然后就是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到了晚上才到外面走一走,睡了四五个小时的觉后就又是这样。读书是辛苦的,也是快乐的,但对于必成来说,更是一种责任,一种压力,还有就是,他觉得,很多人,凡是认识他的人,关注他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也有的人等着看他们家的笑话,当然,这样的人是少之又少了。
他从这里真正感到了快乐和幸福,过去他在念书时,他觉得自己的快乐是取得在班上或者是学年遥遥领先的名次,而那些枯燥的东西并不能怎样让他感到兴趣,因为他知道他所学的许多东西是都要淘汰掉的,是将来用不上的,甚至是一辈子都用不上,即使是念了大学所学的许多东西也不见得就有用。可是,现在他所学的每一点知识,看的每一行字,他都觉得用途非常之大,甚至他看明白了一点点东西,就觉得是治好了一个病人。是的,有太多的人都在期待着他,他不能有一点点的松懈,有一点点的懒惰。
龚金堂和尚怀礼一个月也会来个三次两次的。一个人活到了这个年纪,一般的人都活明白了,那就是帮人就等于帮助自己的来世,为自己修一份阴德。他们每一次来,都是必成学习的好机会,他把这一段时间读书的感受说给他们,他们就对他读书学习到的东西进一步向他阐述得一清二楚,两个老人告诉他怎样读书,怎样练习,怎样观察人的脸色是不是有病,基本上是什么病症。这样他就学得更扎实,更系统。他们到这里时,为了让必成有个实际的经验,就也给一些乡亲治病,必成就坐在他们的旁边,有时还亲自上去演练,这就得到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感受。
如果有时间,如果天气晴朗,或者妈妈需要,他也会推着轮椅,在早晨的晨光里,或者在黄昏的夕阳下,母子两人就会出现在幽静的乡村的小路上。他会和妈妈说说他认真苦读的感受,谈谈他的体会,让妈妈了解他的进程,也和妈妈有一种交流。有时候他在自己的房间学习,妈妈在另一个房间休息,或者看电视,他们就有着一股相互依赖的感觉,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关注,对自己的那份爱。
生活里需要亲情,人生需要付出爱心,而并不光是为了自己实现梦想就将一切都抛弃掉,当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做出了一种巨大的选择,那么对方就已经把自己和你完全联系到了一起,哪怕是你的最亲的亲人。如今,孩子远走高飞,父母留在家乡,忍受着无边的孤独和寂寞的比比皆是。虽然早就不是父母在,不远游的时代,可这个家庭有着太特殊的经历,当灾难过去,他们感到的更是那种相依为命的感慨。甚至连亚贤都暗暗地想,如果必成真的不在她的身边,她的日子将会怎样度过。也许并不仅仅是寂寞和悲伤所能说清楚的。
她觉得儿子不仅有超出常人的智慧,更有一种果敢的性格,她觉得这是一个男子汉所必须具备的,现在她开始欣赏自己的儿子了。
对于必成所做的一切,亚贤都深深地看在眼里。她为他感动,为他骄傲,为他欣喜。她早已从那种阴影里解脱出来,因为她有了这样一个好儿子,她还有什么可悲伤的呢?一个自强不息的年轻人,不是最大的财富吗?她觉得自己当初真有点低估了儿子,她没有想到的是,必成竟然能够下这么大的功夫,真的有一股学不成不罢休的劲头。这让她想了许多东西,也许这就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精神吧,他们何家的人就是这样的,真有一股那种一般人所没有的精神,而这种精神必成还真就超过了他的爸爸何广大。广大是那种小心谨慎而又不能从善如流的人,从医学本身来讲,他的水平也是不错的,但通过和两位老前辈一接触,就觉得广大由于自己的封闭,失去了许多可以借鉴的东西,她觉得必成不会是这样的,他一定要比广大在这方面有出息得多,也许会向他爷爷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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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虽大不大,可说小也不能算小的事情,她突然觉得必成这个孩子还真和许多孩子不一样。
事情是由戴季峰引起来的。
尽管戴季峰的工作非常繁忙,只要他一有时间,他就自己驾驶着汽车一定会到亚贤这里来陪着她几个小时。开始时,亚贤还不以为意,可是慢慢的,她觉得一个男人能对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这样的认真,的确叫她深受感动。
戴季峰是那种做起事来非常认真并且绝不含糊的人。在他的心里永远保留着他对亚贤的从小到大那个最美好的印象,尽管如今他们已经步入中年的行列,可他的心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改变而发生变化,相反这样的情感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厚重。
男人对于女人的情感往往来自于两种情况,一个是情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的情感世界总是丰富多彩,对象总是频繁更替,对于已经过去的女人很快就会忘记,只要在他的生活出现一个新的女人,旧的女人就会立刻退出他的视线;还有一种情况,如果一个女人在他的心里占剧了重要的位置,那就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都会在他的心中存在着。
而戴季峰就属于后者。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非常需要女人的人,他觉得自己和女人是没有多少缘分的。有的男人对于女人总是多多益善,家里家外总是闪烁着一道道亮丽的风景,正所谓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对于这样的男人,他也见得多了,他倒很看不上这样的男人。
还有,他也见到有的高官因为女人马失前蹄。前任主管政法的副市长梁晓春不能不说是一个很有水平并且也是一个不错的干部,可就是因为女人,他不仅丢了官,还锒铛入狱,成为永远的遗憾。
梁晓春是他的主管领导。他早就听说这个主管他的副市长有一个小蜜,是个唱歌的出身,叫陈谊,是个一掐都能掐出水来,看一眼就总是忘记不了的女人,不到三十的样子,可蒙上个二十几岁你绝对不会怀疑什么;因为没有唱出什么名气,就总想傍个有钱有权的男人。在一次市领导召开的招待会上,她唱了一首《山路十八弯》让梁晓春的眼睛一亮,因为在读书的时候他也是文艺骨干,对于唱歌的女人他总是格外的关注。这也正撞在了陈谊的枪口上。
也许这就是一个把持不住自己的男人的命运,也许这是一个男人的悲哀,梁晓春很快就拜倒在陈谊的石榴裙下,而陈谊也绝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自从有了梁晓春做她的靠山,那种有恃无恐的个性就暴露了出来。她打着梁副市长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收取那些犯了错误的人送来的好处。当到了事情一发不可收的时候,梁晓春才知道自己养的这个女人真正地害了自己,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戴季峰认为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前途断送了,简直是太不值得了。对于女人他不仅不需要,由于他手中握有重权,女人往往都要主动上门,他都要避之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