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神,萧珣对身后跟着下车的袁朝道:“贤弟不妨入城暂避,以免此间兵荒马乱有所冲撞,愚兄亲自登船去会一会这刘仁轨,若能回来,再与贤弟把酒言欢,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言罢,转回头,对萧灌道:“准备一艘战船,吾登船入江,看看能否将水师拦截。”
萧灌大惊失色,忙道:“祖父不可!江水汹汹,船只颠簸,您这么大的年纪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孙儿如何向叔祖、向父亲交待?”
“交待个屁!”
萧珣横眉立目,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做此等小儿女之态?今日若是任由水师杀来,势必天崩地裂一败涂地,届时我如何向族人交待?我兰陵萧氏又如何向江南氏族交待?即是十万火急,就休要拖拖拉拉举棋不定,速去安排!”
“喏!”
萧灌不敢多言,赶紧飞快跑着去安排战船。
袁朝拉住萧珣的手,神情激动,知道萧珣这是抱定必死之志欲力挽狂澜,自己既不能劝、也没法劝,嘴唇哆嗦几下,慨然道:“兄长高风亮节,舍却己身为江南氏族谋划,实是令吾辈崇敬!”
“屁的高风亮节呦!”
萧珣拍拍袁朝的手背,苦笑道:“我一把年岁了,不过是个棺材瓤子罢了,这辈子活够了早就不怕死了!但我怕死了之后还被江南子弟戳脊梁骨,骂我害了江南氏族几百年的底蕴,骂萧家为了一己之私将江南氏族拖入万丈深渊!若能以一死消弭危险,我现在就拔刀抹脖子。”
此番召集江南氏族组建私军北上,乃是兰陵萧氏牵头,一旦成功击败太子扶持晋王登上皇位,自然是兰陵萧氏受益最大,但与此同时,万一失败,连累江南氏族遭受莫大损失,罪魁祸首自然也是兰陵萧氏。
今日若不能拦阻水师,只怕日后几十上百年之内,兰陵萧氏将成为江南氏族之罪人……
袁朝雪白胡须无风自动,无奈的看着萧珣在两个族中子弟的搀扶之下向着渡口走去。
……
萧灌备好了一艘破旧的战船,在渡口出搭好了跳板,扶着萧珣登上战船,便被萧珣挥手赶走:“我不需你在旁陪着,你留在渡口赶紧疏散人员,尚未登船的都向后退,别管那些粮秣辎重,总要退出水师火炮的射程才行,不然万一我拦不住,就将有一场灾难。”
萧灌不敢多言,只能跪在萧珣脚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含泪下船而去。
江南氏族集结私兵组建军队北上关中,这已经等同向太子开战,严重威胁太子的地位,作为东宫军队主力之一的水师焉能袖手旁观?不开战则罢,一旦开战,祖父断无生还之理。
说不定被水师杀了祭旗……
然而明知此去九死一生,身为南梁血嗣的祖父却毫不犹豫慨然而行,这是何等的刚烈风骨、赳赳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