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茶水,刘仁轨问道:“兄长前去拜会越国公,不知可有示下?”
当下兵部增设机构之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外头这些前来打探消息的人十之七八都是为此而来。
崔敦礼往门外看了一眼,见左近无人,遂低声道:“刘洎那边大抵是要举荐郑仁泰,陛下好像也有此意,想要在咱们这里安插一个钉子,以便于时刻掌控局势变化。不过郑仁泰是越国公的人……正则知晓就好,切莫外传。”
“正则”是刘仁轨的字。
崔敦礼熬了多年终于上位兵部尚书,而刘仁轨空降而来便是兵部左侍郎,按理说两人之间有着天然敌对的矛盾。不过两人都是房俊的心腹麾下,立场一致、利益一致,且都是才能卓著之辈,相处起来愈发投契。
按照当下之轨迹,崔敦礼迟早要晋为三高官官,而刘仁轨或者接任兵部尚书,或者成为领导军制改革的主力,皆是前程远大。
刘仁轨先是一愣,旋即失笑:“岂不是说郑仁泰被迫成为‘双面细作’?”
崔敦礼也笑起来:“刘洎找上门的那一刻,估计郑仁泰骂娘的心思都有了。”
世家门阀是不可能真正与房俊化干戈为玉帛的,毕竟双方利益相悖,天然敌对。郑仁泰之所以委身屈就于房俊之下,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只要将来有机会必然反戈一击。
可刘洎将其视作打入房俊内部的钉子,就导致郑仁泰不得不面临二选一的境地:是心甘情愿作为刘洎的棋子,还是彻彻底底向房俊效忠?
刘仁轨奇道:“听兄长之意,郑仁泰居然选择站越国公这边?虽然不足为奇,但能够抉择如此之快,也不容易。”
整个关东都在水师威慑之下,陛下即便是大唐皇帝面对关东局势却也力有未逮,所以郑仁泰选择房俊并不奇怪。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且李承乾年富力强,未来的日子还长,谁也不知将来的局势会是如何发展,如此快速的放弃李承乾选择房俊,郑仁泰魄力不小。
崔敦礼将水壶重新放回小炉上,想了想,道:“或许是刘洎从中藏了什么心思?毕竟这位中书令看似公允,实则自私自利。”
刘仁轨面色古怪:“会不会是刘洎安排郑仁泰潜伏咱们内部,打算将郑仁泰有可能的功勋据为己有,从而被郑仁泰识破?”
冒着被房俊识破的风险,得了功劳却是刘洎的,郑仁泰这样的人岂会干这种蠢事?
崔敦礼失笑摇头:“谁知道呢?不过很大可能是这样。”
往小炉里添了一块香炭,拨了拨火苗,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种话看似空洞虚无、假仁假义,但吾辈身在朝中,还是要有一些做事的决心,不能时刻衡量利弊。若是连吾等这种高官都只谋私利,则天下岂能不乱?天下乱,则百姓苦,吾等不能为也。”
刘仁轨默默喝茶,没说话,但完全赞同。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人也一样,总有人大公无私、也必然有人蝇营狗苟。如果仅只是区区一介县令,品格低下谋取私利也就罢了,祸害的不过是一县之民,可若是如同他们这样做到六部堂官、甚至三高官官,心中依旧不怀家国、只重私利,那就是整个帝国的悲哀,无以计数的百姓将会因此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