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之前的学宫是“萌芽”,如今的学宫便已经是“茁壮成长”的大树了。
就如同这天下局势一样,看似没有变化,其实内里已经翻天覆地。
公输也不由得问道:“孟兄此次回来,还走么?”
孟轲的声音中带着失望,这是对世事的失望,是对天下人的失望,是对其余“肉食者”的失望:“不走了。”
公输也略带试探:“即便秦王做出了什么有损“仁义”之名的事情,也不走了?”
孟轲没有回头,声音中带着玩味:“公输兄是想说七国准备吞并其余几个小国的事情?”
公输也一顿,孟轲是怎么猜出来的?但转瞬间就了然了,孟轲这种聪明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魏王的动作?
不过天下间能够看出来接下来局势变幻的人,怕是不多。
“不错。”
他声音低沉:“秦国和秦王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其余的国君全都是在这个时候联合了起来,难道秦王要冒天下之大不讳去拯救那些小国么?”
“且不说秦国是否是其余六国联合的对手,就只是说要因为那些小国而牺牲秦国的士卒、秦国的国人,我就觉着有些不爽利。”
“这是对那些小国的仁义,难道不是对国人的残忍么?”
若是换做以前,或许孟轲还要与公输也辩论一番,说什么仁义的道理,但此时的孟轲却已经全然看开了,只是笑着说道:“不走了。”
“我便在这学宫中,好好的教书,将自己的思想传承下去。”
“或许后世之人,有能够理解我思想的君主呢?”
他耸了耸肩膀,眉宇带笑:“如今天下诸国中,我唯独看到了秦国有一统天下的气魄,无论是真仁义还是假仁义,秦国都仁义了这么多年。”
“谁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孟轲停住脚步,轻声道:“天下的黔首已经受难太多年了,所有人都想要一个盛世,一个和平的盛世。”
“可只要天下依旧在分裂,天下黔首就不可能过上和平的日子。”
“随他们去吧。”
“肉食者们谋之的事情,与我们何干呢?”
听着孟轲有些消极的话语,公输鱼心中不由得有些许震惊,孟轲遭遇到了什么事情?
竟然如此消极了?
他不敢多问,只是领着孟轲走向他在学宫中的屋子。
这院子一直为他保留着,没有任何人居住。
看着干净整洁,但却明显保持着原本样子的院落、屋子,孟轲不由得一股情绪涌上心头,眼睛有些许红润。泪水划过眼角,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我回来了。”
回到故乡,心感之。
此处为孟轲的“精神故乡”了。
周游列国数年不得志,其中之三昧谁能解?
章台宫
嬴驷坐在棋盘前,面前的棋盘纵横交错,但黑子却仍有一线生机,他的面前坐着陈慎。
陈慎一脸恭敬之色,显得十分淡定。
嬴驷轻声道:“慎儿,你觉着这天下之棋如何?”
陈慎只是道:“天下之棋,纵横交错、变幻万千,哪里是慎儿能够看得懂的?”
他拿起一枚棋子,悄然放在某个位置上,继而说道:“但世事万千,万变不离其宗,诸国之间的纷争,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也未尝不是给陷入僵局的天下一点新的变数。”
嬴驷不语,陈慎继续说道:“待到天下形势进入到新的阶段天子那边”
他并没有将话说的完全,但嬴驷却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觉着谁动手合适?”
陈慎稍加思索说道:“魏王或者赵王就很不错,他们两个一定会有一个人想要动手的。”
“但如此做,有一点不好。”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谨慎:“他们做了这种事情,秦国的“名”或许会有些许损耗,毕竟他们表现出来了雄心壮志,或许会借此收敛一波雄才。”
嬴驷微微的眯着眼睛,看着身旁坐着的陈慎,突然转移话题说道:“天下形势变幻,各国提议互相交换质子,以让各国之人可以安心。”
“你觉着寡人应当以何人为质子?”
陈慎抬起头,看到嬴驷眼睛中的暗光,心中一顿,一个猜测油然而生。
他不敢多语低着头道:“王上的想法,岂是我能够妄自揣测的?”
“只是不知道王上心中是哪一位公子?”
嬴驷但笑不语,但心中却是已经定下了人选,只等到盟会结束后,天下安定个一两年,待到那个“人选”的年龄再长几岁了。
惠文王更五年,夏。
接二连三的大雨落下,将天下乾坤洗了一个干净。
六月六日,大吉。
这一次举行盟会的地点在秦赵韩魏几国交界处的“官渡”,这是官渡第二次成为盟会举行的地点,上一次他见证了秦国成为雄霸天下的国家。
这一次呢?
谁也不知道。
夏季的风不比春天,更不比冬日。
猎猎作响的风吹动伫立在远处的旗帜,这一次的盟会参与者只有七个国家。
齐楚燕韩赵魏秦。
天下七大强国汇聚于此。
盟会的内容没有人知道,甚至没有人开口言语,只剩下焚烧殆尽的一缕青烟缓缓直上青天。
天地惘然!
“嗡——”
“嗡——嗡——”
编钟的声音清脆带着些许余味悠长,回荡在这一片天地之中。
惠文王更五年,秋。
天下大乱。
“慎靓王四年秋,匈奴南下,犯华夏边境,时秦、燕二王举兵伐蛮;同年秋,魏、楚合盟伐宋;楚、齐合盟伐鲁;赵魏韩合盟伐卫,天下大乱。——《战国书·周本纪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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