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顾不得跟吴老汉寒暄,“吴大叔,赶紧的,别磨蹭了,赶紧寻找世子。”
他们朝着番麦田狂奔,路上昨天还下了一场雨,路上泥泞。
来福深一脚浅一脚,鞋都跑掉了,心里期盼世子安然无恙。
此时的周瑾,躺在棚子下面的竹床上,旁边的破瓷盆里放着冒烟的艾草。
这玩意的确能把蚊子熏跑了,但也能把人熏得流眼泪,打喷嚏,咳嗽。
“咳咳咳!”周瑾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手中拿着蒲扇,想把烟扇走。
李老汉从竹床上坐起来,摇头失笑,“世子,您金枝玉叶,养尊处优,好日子不过,偏偏跟我这老头子挤在棚子里喂蚊子。”
周瑾也坐起来,抬头看向天空,今晚难得天气好,月明星稀。
他声音低沉,“李老丈,你看过饿殍遍野吗?”
李老汉一怔,声音里没有了玩笑,而是多了几分悲怆,“看过,当然看过!饿殍遍野,易子而食,人间炼狱!”
“前朝末期,就是这样。风调雨顺,百姓尚且还能苟活。灾荒年,朝廷救灾不力,百姓颗粒无收,只有死啊!”
“我爹娘和兄弟都死了,没法子了。太祖皇帝揭竿起义,为了有口饭吃,稀里糊涂地打仗了。辗转多地,九死一生,才等到新朝建立。”
周瑾仔细聆听李老汉的叙述,此时并不是那个会种地的幽默老头,而是一个底层百姓控诉世道无常、不公。
好一会儿,周瑾叹息一声,“我今年也看到了!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初入朝堂,人微言轻,不能为民请命,一度让我怀疑为什么要读那么多书?为什么要做官?”
“后来娘子说,朝廷太过庞大,牵扯甚广。我一个初入官场的人,却妄想手眼通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太难了,建议我从力所能及的小事做起。”
李老汉宽慰,“世子,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必要苛责自己。”
周瑾摇头,“还不够!我看到番麦长得比我还高,中间已经长出来的棒子,一天一个样,现在快有我手掌大小,有的杆子上,还结出来两个棒子。如果里面都是粮食,人只要一个棒子就能吃饱。”
“最近连日阴雨,我一闭上眼睛,就梦到这些番麦被淹死了,即将成熟的粮食,发霉了,发臭了。可我来到这个棚子里躺着,听着虫叫蛙鸣,就不会胡思乱想,我就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