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机关餐厅匆匆忙忙吃了点饭,就急忙往我的办公室赶。在我路过接待处副处长老周的办公室时,看到他已经吃过饭回来了,我就顺便进了他的办公室。这个老周比我大三岁,也是一位军队转业干部,他服役时曾经在牛立群秘书长担任市长的那个市的武警部队任职。
老周看了我一眼:“你好像不高兴。”
我就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暗自佩服老周眼光锐利,竟然看出了我的神色不好。
我说:“别提了!今天上午被秘书长臭骂了一顿。”
老周说:“为什么?他刚刚到机关来!整体情况还不是很熟悉,工作情况也还没上道呢,怎么就首先给你来了个下马威?”
我说:“就是因为江南省人大那封客情通报。我不是昨天下午5点收到的吗,今天上午呈送给他,结果他埋怨我办事不及时。完了之后又把田副主任叫到他办公室,把我们两人数落了个一无是处,连训带骂竟然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老周听了哈哈大笑,接着说:“以我对他的了解,埋怨你耽误事,纯粹是借口。我判断,他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要在你面前立威。第一次接触实际工作,他就给你来这一套,就是要让你在心理上怕他,以后就会对他唯命是从!”
我刚要说什么,老周接着说:“这才是其一。”
我一听还有其二,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我知道这老周是个大烟枪,同时庆幸我到老周的办公室是来对了,我也吸上了一根烟,先给老周点上,期待着老周帮我作进一步的分析。
老周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我当时在中林市武警支队服役时,他就在那里当市长。虽然说我跟他没有什么接触,但是他在市里的所作所为,我们都有所耳闻。像这种把你和田副主任叫到他办公室连训带骂的事,在他当市长时那是经常的事。据说,当时有个副市长都被他骂哭过。更别说那些什么局长、科长了。就好像那个市就是他家开的、那些干部都是他儿子一样”。
老周接着说:“但我觉得他更深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我一听,禁不住大吃一惊:“什么?这怎么和他的前程扯了关系?”
老周没接我的话,把抽完的烟拧灭在烟灰缸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连忙又递过去一支烟,为他点上,同时我也又抽上了一支,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老周连吸三口烟,看着我说:“想必你应该知道,咱们的省委书记是去年下半年从江南省副省长调过来的。而这次江南省人大这个副主任将要来咱们这里考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副主任应该跟咱们的书记关系不错,今明两天,省委办公厅就会打来电话,询问我们对这个副主任接待工作的详细安排。而咱们的这个老牛--”
老周这时候突然把牛秘书长的称呼改成了“老牛”。这时我内心却是对老周的分析非常认可。
老周接着说:“咱们的这个老牛,他一路升官,目前已经走到了正厅级的高位,如今又到咱们这里担任秘书长。你也知道,凡是到咱们这里当秘书长的,大部分都能升到副部级。难道老牛不想着拼搏一下吗?”
我恍然大悟:“老牛肯定是做梦都想着升官呀!但是--”
老周说:“假如江南省人大的这个副主任跟咱们的省委书记关系好,这次到咱们省里来考察调研,老牛肯定是想抓住这个机会,讨好这个副主任,然后拉近与省委书记的距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周又说了这么一句。“到时候,咱们的省委书记应该会亲自设宴,请这位副主任吃饭。”
听了老周的分析,我真的是缇壶灌顶、茅塞顿开。我赶紧掏出烟想要给老周接着点上,却发现这一盒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抽完了。
老周拿出自己的烟,我们一人抽上了一支。我说:“既然如此,人家来的也是副省级领导,那我们就以最高的规格接待算球了。”
老周笑着说:“你是接待处长,咱们机关接待上的事还不是你说了算。即使超规格,老牛也不会反对,反而会对你产生好感。”
我看了看表,一中午很快就过去了,马上就到下午上班的时间。我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说:“实在对不起,耽误了你的午休。多谢老兄不吝解惑,也让老弟我心胸豁然开朗。”
老周客气地说道:“这也只是我的一面之辞,当不得真。如有不妥,就当是一些玩笑话。”
回到我的办公室,打开电脑,找到了原先接待副省级领导的一个成熟的接待方案,把时间地点人物姓名都相应改成现在江南省人大来访的人员,用了两个小时,接待方案就完成了。从这个副主任到我省的第一天起,比如谁去接机、谁负责安排客人住宿、吃饭的地点及餐厅(菜品的名称及标准)、到哪里参观考察、时间安排多长都做了详细的规划。我反复审查了几遍,自认为非常完善了,就赶紧拿去请田副主任审阅。田副主任看完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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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我:“我看你这方案里对客人的活动安排比较丰富、详细。我只是担忧,你这样的安排是不是有点超标准了。”
我说:“省部级领导的接待标准本来就高,再加上牛秘书长那样的态度,我们不把接待标准调高点,你我能过得了关吗?”
田副主任一笑:“好!我这就签字,然后你马上拿给牛秘书长审阅!”
看着田副主任在接待方案上签完了字,我马不停蹄就来到了牛立群的办公室。
牛立群看完我呈上的接待方案,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他笑着对我说:“这个接待方案我看不错。你马上给省委办公厅传真一份过去,他们也要看这个接待方案。”
我心里一惊:老周果然厉害。看来这个副主任真的跟我们的省委书记关系不错,要不然省委办公厅也不会亲自过问此事。
牛立群对我说道:“这次的接待工作非常重要!全部接待任务你要全程参与。任何与此次接待任务有关的情况你都要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我一个立正:“是!坚决按秘书长的指示办!”
牛立群看我按照军人的标准应对他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你小子是个军人!好!这样的人我喜欢。我最不喜欢拖拖拉拉、磨磨叽叽的。”
从牛立群的办公室回到我的办公室,我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这第一关总算是过去了。然后给承担着党政机关接待任务的悦海宾馆经理打通了电话,把来客的住宿安排妥当。然后,就等省委办公厅对我们的接待方案有什么改动。
第二天上班后,我给省委办公厅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们对我们的接待方案有何新的指示,结果他们说,省委办公厅只是了解掌握此次来客的活动安排,对你们的接待方案没有意见。只是要求第二天晚间的就餐改为由省委办公厅来安排,省委书记要亲自参加晚餐活动。
我一听,果如老周判断的那样,这位副主任跟书记关系真的不一般啊!要不然,书记绝对不会亲自宴请这位副主任。怪不得老牛对此事那么上心呢!他早就料到这位副主任与书记关系非同一般!
因为按照全省的接待惯例,省部级客人到达后的第一晚,是由对口单位宴请。省委办公厅第二天晚上宴请,也是通常做法。
接下来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什么事呢?就在客人即将到达的当天上午,牛立群突然说他也要亲自到机场迎接,然后客人们在我省的四天活动,他都要全程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