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解释说,反正我晚上没什么事,就在这里喝着咖啡,等着鲁女士到来就行,并特意强调说,如果他有事就不用在这里陪着我,尽管忙他的就可以。
没想到,他给我们两人各点了一杯咖啡,很随意地说道:“我晚上也没什么事,正好可以跟王先生聊聊天。”
我也正想对他们那个商会多了解了解,就热情地请他坐了下来。
通过与他聊天,我才了解到,他的父亲和鲁晓珏的父亲,当年都是宁都省某国有大型企业的领导,在那个被史书称为“十年动乱”的年代,他们二人的父亲也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运动之中,他们被红卫兵和工厂工人无情的捆绑多日,并进行公开批斗,就在他们二人被批斗了四五天后,红卫兵和工人们决定次日将对他们进行游街;二人知道,如果被带到大街上进行游街批斗,除了遭受非人的折磨之外,必然会遭致愤怒的人民群众的鸡蛋、石头的进攻,二人暗中商量再三,决定乘看守他们的红卫兵不注意,连夜逃走,并远走高飞。
在他们成功逃脱后,一路向南,昼伏夜行,忍饥挨饿,扒火车、搭汽车,费尽了千辛万苦,最终逃到了一个港口城市,后来才知道这个城市就是上海,在这里,他们短暂的休整了几天后,还是觉得这里不安全,最后他们一合计,既然跑就干脆跑远点,就偷偷钻进了一艘大型货船的船仓里,在这个船舱里藏了三天,这艘船才驶离了上海港,在船舱里又躲了半天后,他们饿得实在扛不住了,在遛出船仓寻找食物时,被这艘货船的船员发现,随即被扭送到了船长跟前进行裁决;原来,这艘货船是在西班牙注册的,主要管理人员都是西班牙人,而一般的船员有中国人,有菲律宾人,还有印度人;这位西班牙船长在翻译的帮助下,问明了情况,决定让他们二人留在船上做苦力,可以享受一日三餐,但没有工钱,当货船抵达目的地里斯本港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二人从翻译的口中得到船长的决定后,对船长是千恩万谢,当即表示愿意服从船长的安排。
就这样,这艘货船在大海上颠簸了两个多月,才抵达了目的地里斯本,二人按照船长原先的承诺,已经做好了下船的准备,可是被船上的大副叫住了,这位大副带着翻译对他们说,这一路上看他们二人吃苦耐劳,又非常遵守船上的规矩,就征求他们的意见,是否愿意留在船上当船员,如果愿意,当天即可签订劳动合同,享受与其他船员同等待遇;二人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得到这份工作,就好比是喜从天降、磕睡遇到了枕头一般,当即答应留在船上做一名船员。从此,这两个亡命天涯的人,在这艘西班牙的货船上又开始了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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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天,这艘货船再次来到中国拉货,仍然在上海港停靠时,由于停留时间较长,竟然有一个月的时间,二人就向船长请假,言称去年由于出走时过于急切,未能带上一家老小,此时回国,想乘机回家看看妻儿;船长非常人性化地批准了他们的假期,并强调一定要在货船启航前归队,否则将失去船员的工作;二人再三保证一定会在货船启航前归队。
他们二人在回宁都前,先是进行了一番乔装改扮,又把一年来积攒的钱款带在身上,准备见到妻儿后干脆带她们一起逃到国外去过日子;哪料想事与愿违,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潜入宁都后,经过百般打听得知,当时他们二人逃走后,红卫兵实施了全城大搜捕,结果一无所获,就迁怒于他们的妻子,二人的妻子难以承受红卫兵非人的折磨,三天后双双咬舌自尽,而他们的孩子也不知所踪。二人费尽周折,找到埋葬妻子的坟地,烧了些纸钱,又对着坟头各自磕了三个响头,怀着悲愤而伤感的心情,含泪告别了令他们伤心欲绝的地方,提前回到了货船上继续他们的船员生活。
钟刚对他和鲁晓珏父亲的悲惨境遇,尤其是几个细节,讲得是栩栩如生、如临其境,我听得也是津津有味、悲叹不已;不知不觉中,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我无意中向门口扫了一眼,发现鲁晓珏早已侧立在门口,正聚精会神地听着钟刚低沉而愤懑的叙说。
钟刚正要讲述下去,发现我的视线盯着门口方向,他扭头看到了鲁晓珏已悄然到位,当即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一讲父辈们的悲惨往事,就有点收不住了!那你们聊吧!我就在门外守候!”
鲁晓珏对我点了点头,又对钟刚笑了一下,柔声说道:“刚子,我第一次听你讲咱们父辈的事情时,竟然讲得这么绘声绘色,我都听得入迷了!今天就算了,以后有时间一定请你给我好好讲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