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走着,天光渐渐亮了起来,陈安一直将她送到镇上,陪着她去黑市场上逛了一圈,从几个撵山人手中买了两只竹溜子和几只斑鸠。
路过一个背老哥的背篼旁边时,那背老哥轻轻敲了下手头的东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小声地问:“妹儿,要不要来点麻糖?”
麻糖,就是用麦子发芽,捣烂后过滤出的汁液,在大锅里熬成糖,不断拉扯中,由焦红慢慢变白的麦芽糖。
在蜀地,有叫麻糖,有人叫麻汤,还有人叫叮叮糖。
再过上一两年,市场开放得多的时候,经常有背老哥背着麻糖走街串巷,敲打着手中的用来将麦芽糖敲得零碎进行售卖的工具,一路叮叮当当,这金铁撞击的清脆声音,成了卖麻糖的人到来的标志。
只要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有人来卖糖了,。
但凡手里有那么那么三毛、五毛或是有点能换糖的东西,娃儿们肯定第一时间凑过去,换取那一嘴最原始的香甜。
由于它粘牙,含在嘴里只能慢慢的咀嚼,非常地锻炼牙齿。
如果稍微咀嚼快了,牙齿会痛。
只能一边慢慢用牙齿咀嚼,一边用舌头舔,香甜的味道和咀嚼会使嘴里产生大量口水,口水让麻糖慢慢的在嘴里溶化,这样一来,自然不会觉得太甜了,吃麻糖百吃不厌。
在这年代,多少人孩童时候做梦都在惦记的东西。
当然,也有孩子甚至把麻糖当成是拔牙的利器。
在嘴巴里嚼着,那种粘牙和有着些许麦芽焦香的甜,总能让人获得超乎寻常的欣喜和满足。
冯丽荣停下了脚步,弯腰打着手电看着背篼里:“啷个卖?”
“一块二毛钱一斤!”
“卖那么贵,你少点撒!”
“不能再少了,小本生意,还偷偷摸摸的,已经是很低的价格了,不然也卖不出去撒。”
“行嘛,行嘛……给我来两斤,都敲小块点!”
背老哥掀开背篼盖着的纱布,里头搁着一大块麻糖,色微黄。
他拿着手中的弯铁响器,光滑而白亮,上窄且厚,下宽而薄,此刻转变职能,成为一把切糖刀。
铁榔头轻敲刀背,麻利地敲切出一块块麻糖,然后用杆秤过秤。
称足两斤,秤杆也留足红旺,冯丽荣也及时拿出个白色小布袋撑开,让他将麻糖装上。
陈安忙着付钱,却被冯丽荣给拦住了:“我自己来,反正我老汉赚来的钱,到最后都归他婆娘手里,我还不如多花点,不花白不花,你的钱攒起。”
都不知道冯丽荣对她这后妈有多大的怨念,一提起来就满脸的不爽。
既然她这么说了,陈安也不勉强。
在付过钱以后,冯丽荣再没有在黑市场上停留,领着陈安背着东西顺着桃源镇大路一直走,远远地离开小镇好一段后,在路边等着。
一直等到太阳都升起来了,才见一人赶着马车拉着一车青杠木烧制成的木炭经过,这应该是送到县城里的。
冯丽荣立刻上前打招呼,将背篼里的东西,交托给他。
看着赶马车的人走远,她转头往回走。
陈安也只能跟上。
问过那句话后,冯丽荣突然不说话,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万一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那就有尴尬了。
一直到了通往石河子村和岩房坪村的岔路口,冯丽荣才停下脚步,先是扫视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才回头看着陈安,将袋子中的麦芽糖拿出一块在嘴巴里含着,又拿出一块递给陈安。
陈安愣了一下,也学着她之前吃蜜的样子,张开嘴巴:“啊……”
冯丽荣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把那块麻糖重重地塞到他嘴里,紧跟着将那两斤麻糖,连带着布袋一下子全塞在陈安手里:“带回去给你两个侄女吃……我回去了!”
说完,她背着背篼转身就走。
陈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问了一句:“你到底是啷个想的,说话撒,一句话不说,弄得我好尴尬嘛!”
冯丽荣回头看了陈安一眼,笑道:“宝头宝脑嘞(傻头傻脑)……糖都吃到嘴巴里了,还问。”
说完,她转身小跑着离开。
陈安闻言,却是一下子变得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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