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了勾嘴角,微眯起眼睛,听着海浪砰訇拍打着岸边礁石,渐渐思绪飘远。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片阴影将他笼罩,他才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是一位身着黄色长衫的年轻僧人,僧人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很世俗,并没有做任何有关修佛的行为,双臂自然地垂在身侧,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苏继铭,眼神很是复杂,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继铭疑惑地看着对方,总觉得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他不打算主动开口,沉默着等对方说明自己的来意。
年轻僧人见他醒了,抿了抿唇说:“苏总,好久不见。”声音略微干哑,应该站在这儿蛮久了。
苏继铭:“你是?”
年轻僧人自嘲地笑了笑,手指扶着桌沿,缓缓坐到苏继铭对面,“苏总贵人事忙,不记得我也正常,我叫梁嘉卓,我父亲是梁启越。”
梁嘉卓就是蔺、元、梁三家“狸猫换太子”事件中最惨“太子”了,短短十几年就换了三个身份。
难怪眼熟!苏继铭微微一愣,抬眼瞥向他的左边额角,额角一直到头顶,果然有一道肉粉色的增生类疤痕。他们小时候见过,那时候他还叫元沐,因为调皮导致自己受了重伤,后来再见面的时候,他变成了蔺晨阳,一直到近几年,他已经是梁嘉卓了,每次出现都阴沉沉地跟在自己父亲身后,一点也不起眼,苏继铭并没有过多关注过他。直到最近,得知他为了蒲绰林出家了才稍微留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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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真,就梁嘉卓对蒲绰林这份心,都值得苏继铭对他高看一眼,毕竟同是天涯恋爱脑嘛!
苏继铭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平和,“你找我有事吗?”
梁嘉卓低下头,半晌才道:“苏总,蒲绰林的父母还好吗?”
看来他是知道自己肯定调查过了,没有问他知不知道蒲绰林的事,而是直接问她父母好不好。苏继铭也不跟他虚与委蛇,说:“你指哪方面?”
梁嘉卓闷闷道:“任何方面,任何您知道的情况。”
苏继铭实话实说,告知了他蒲家的情况,夫妻俩已经将产业变卖,股份转让,两口子游山玩水散心去了。
梁嘉卓沉默了很久,再抬头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坚定,“苏总,您能来这里,想必您已经查到了真相。”
什么真相?苏继铭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我可以任由您处置,但是梁家是无辜的,只求您放过梁家,我父亲虽然一辈子蝇营狗苟,但他与苏铭集团的合作从来都没掺过假,您念在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过梁氏吧。”梁嘉卓的情绪并没有大起大落,语气很平淡,他虽然恨极了自己的身份,可在自己这错误的一生当中,这个身份反而是最不值一提的。
避世这一年多,他醒悟了,回看这短暂的人生,只觉得苦不堪言,身份上的错虽然不是他本人造成的,可往后的路又能怨得了谁呢?分明是他不甘心,是他自己贪婪,是他自己看不透,为了去讨好一个不值得的人,而犯下这种弥天大祸,他这辈子活得真的像个笑话!
见苏继铭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他有些心慌了,“苏总,当初是我太蠢太冲动才听了柳淳婉的鬼话,托人教训您女朋友,可我并没有伤害到她,我也付出了代价,蒲绰林的死我脱不开责任……”
“什么?”苏继铭猛地打断了他。
苏继铭只有遇到李柔的事才这样沉不住气,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不说话盯着他看也只是为了诈他,没想到真相这么炸裂。
梁嘉卓也不傻,立刻止住了话头,震惊地看着苏继铭,二人目光相交的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现状。
眼瞅着梁嘉卓打算装傻, 苏继铭淡淡道:“谢谢你告知我的线索,我会查的。”
梁嘉卓心里微微颤抖,苏继铭分明没有任何情绪,他还是打从心底冒起一股恶寒来,顷刻袭遍全身。
“苏总……”梁嘉卓最终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三言两语已经把不该说的都说了,其他的不用多赘述,对方也能查到,他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容,真讽刺啊!逃避到最后,还是要去面对。
苏继铭站起身,绕过石桌,定定地站在他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非常直白地说:“梁嘉卓,接下来你好好活着就行,到我需要用到你的那天,我希望你能像今天一样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