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无形剑气!(8.449k)

剑出衡山 一片苏叶 4686 字 1个月前

水榭楼台拉下帘帷,添酒开宴。

江南四友极为热情,命人摆上一桌最好的宴席,哪怕是上头的长老带着黑木令入庄,他们也没有如此诚恳用心过。

赵荣道出那小小诉求后,江南四友更显亲近。

之前心怀忧虑稍显沉默的黄钟公也敞开胸怀,笑弹音律。

大庄主发现,这少年虽未曾抚琴,但论调那是信手拈来。

甚么喜乐,甚么悲调啊,他总能娓娓道来,说得透彻详尽。

听了这些曲韵高论,黄钟公多有感怀,只觉少年对音律一道不仅见解颇深,甚至集各家所长。

休提古琴古筝、长箫笛管,便是说到高渐离击筑,他也能饮酒和而歌。

少年人身上的音律底蕴,竟如那广陵散一般纷披灿烂。

黄钟公满心喜悦,有道是知音难求啊。

先前喊“小友”带着几分客气,现在已发自内心真诚无比。

任盈盈认真听着赵荣与黄钟公聊那碧霄吟、鸿雁梢书,又道一江风、雪山春晓。

她偶尔也说上一句,但还是听的时候多。

黄钟公的内心是惊奇的,任盈盈却不觉奇怪。

她熟悉赵荣底细,知晓他有怎样的师叔、师父和同门。

呵.衡山第十四代掌门。

她想着想着,朝表哥的侧脸瞧了一眼,又喝上一口女儿红。

另外三位庄主连连叫饮,几杯酒下肚,兴致愈来愈浓。

丹青生吟道:“百尺江上起,东风吹酒香。行人落帆上,远树涵残阳。凝睇复凝睇,一觞还一觞.”

话罢他面带酒红,举杯邀赵荣。

赵荣举杯接话:“须知凭栏客,不醉难为肠。”

“妙!”

一旁的秃笔翁与黑白子都笑喊一声,四弟随口一吟,没想到赵兄弟能接上。

黑白子道:“《北山酒经》有云,唐时汾州产干酿酒。”

丹青生大笑一声:

“我这汾酒可是来自甘露堂,而且是其中一支从唐时流传到现在的古村人所酿,这是我用两招剑法与三晋大地上的一名酒剑客换来的。”

“唐时诗、唐时酒,方才我吟唐时美酒十咏,没想到赵兄弟也能接上,真是酒道知音。”

四庄主盯着赵荣不得不叹:“诗画不分家,有剑又有酒。好兄弟,真是相见恨晚!”

“酒逢知己千杯少。”赵荣笑着举杯,与丹青生再饮一杯。

秃笔翁在一旁随口问道:“方才赵兄弟饮葡萄美酒气概无俦,不知可还有甚么增气概的法子。”

“我平时练裴将军诗,正缺这种气概。”

赵荣闻言略一思忖。

他莞尔一笑,没有直接回应三庄主的话,只轻喊了一声“表妹”。

少女岂能不懂?

她盘膝抚琴,赵荣掏出短箫。

二人琴箫合奏。风雪梅庄,沧海笑、江山笑、苍生笑

宫商角徵羽五音排序,旋律起伏,气概云天之后峰回路转.

江南四友随着音律意象在豪迈气壮后,又一步步陷入苍凉寂寥!

他们想到了梅庄之前,梅庄之后。

想到这一生走过的江湖路。

他四兄弟身入日月神教,本意是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好好做一番事业。

但两位教主都让他们大失所望,这才心灰意懒,讨了梅庄差使,琴书遣怀,十余年不问江湖。

姑苏表兄妹这一曲,真真奏响了他们的心事执念。

黑白子微微愣住,一口酒慢慢饮下。眼中的寒梅青塘、艳红酒浆,似乎只剩下黑白二色。

江湖这一局棋,他已经输了。

就算拿到吸星大法,又有什么用处。

黑白子在琴箫中心神激荡,掏出了赵荣所给的《媪妇谱》,愣愣地盯在棋谱上。

丹青生抱起一坛汾酒痛饮,他大笑一声,一手抱坛,一手执剑,又一次跃上屋顶,在风雪中舞剑。

泼墨披麻,写满了剑中意、酒中意!

“好好好!!”

秃笔翁连饮三碗百草酒,就在丹青生舞剑的屋顶下方,听着曲声剑声,秃笔蘸墨,大书特书。

裴将军!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

又是这二十三字。

然而,这一次的书法中不仅仅是颜真卿的书法,还倾泻了他多年以来的江湖事江湖情。

一生所感,纷至沓来!

这一日间,他连续写了三次裴将军诗,水平一次高过一次。

二十三字写完,秃笔翁仰天大笑。

“便是颠张醉素在此,也不能说书法超过老夫!”

“哈哈哈!”

他的狂笑声震掉冰凌,又一个飞跃再上楼台,抱起一坛酒,冲上房顶上以石鼓打穴笔法与丹青生论剑。

黄钟公闭目凝神,静静听着这震撼一曲.

这一宴,从上午宴到傍晚。

弹琴奏曲,讨论书画。

庄主们各拿珍藏,兴致挥洒不尽。

晚间暮色四合,梅庄之中灯火通明。

楼台上,四友添酒回灯重开宴。

丹青生亲手作画,在一盏绣球灯下用细笔勾勒姑苏表兄妹。

画中少年仰头饮酒,少女横剑在侧,剑尖挑一盏烛火。

墨干后,他盯着画作欣喜若狂,大为满意。

这是他将写意技法衍化到巅峰的一幅画作,以此画相赠,实在酣畅。

表哥连声赞同还未伸手,那画就被表妹收走了。

临近亥时,庭宴才散。

“小友先在庄上歇息,明日老朽再与你讨教琴音秘法。”

所谓的琴音秘法,自然是七弦无形剑。

赵荣也不再说什么感谢客套话,老人是真心传授,他心中记着恩惠,笑着应了一声便去歇息了。

丹青生没让管事带路,他红着一张酒脸,亲自引路带他们到一栋独立院落。

因他们是表兄妹,便安排了两间最好的客房。

梅庄中的人离开不久,赵荣就听到院中方亭有人弹琴。

闻弦知雅意,开门走了过去。

“表妹有什么指教?”

他坐在石凳上,声音放得很低。

今日饮了不少酒,但他们以内力压制酒性,并无醉意。

少女的脸上有一丝丝酒红色,见他一坐下便望了过来:“原来你的寒功是《霜寒劲》,我没说错吧。”

忽然被道破根脚,赵荣难免有些惊讶。

但一想这位是魔教圣姑。

黑木崖上的众多武学秘籍,她自然是随便学的,能知道也不算奇怪。

想通归想通,但这事与曲知音有关,承认是不会承认的。

“什么霜寒劲?我没有听说过。”

任盈盈已拿捏到他的一些性情,不会信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

“黑木崖上也有几位长老练过这门功夫,但后来都放弃了,能将这门功夫练成,你的天赋确实不差。”

“不过.”

“霜寒劲只是其一,唯有融汇玄天指才能威力大增,催发至阴至寒之气。”

说到此处,她目含疑惑:“按常理来说,伱便是霜寒劲大成,也不可能有这份威力。”

赵荣眉头微挑:“其实我练的是左大师伯传我的寒冰真气,你搞错了。”

少女轻呸一声,心说这小子没几句实话。

她已猜到与曲洋有关,看这家伙不愿讲,便不去追问了。

此时也无须再寻广陵散。

“江南四友虽然隐居,但他们始终是神教之人,黑白子绝不敢将玄天指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说完这话,眉梢飞舞着得意,薄唇毫不掩饰地抿出笑容。

双目就凝视在对面之人脸上,想仔细看他有什么反应。

果然,赵荣露出友好的笑容。

他顺手翻开亭中桌上的茶盏,起身将梅庄管事泡好的解酒茶倒在少女面前。

“表妹,你我同来姑苏,这一路缘分不浅。我那本广陵散送你了,待离开梅庄,我再将呕血谱给你。”

“大庄主见你琴艺高绝,也说要传你无形剑。”

“此番表妹也受益匪浅,不如将玄天指借我一观,这份人情,我必然记在心中。”

见他变脸如此之快,说话温声细语,少女脸上的笑容连酒红都压不住了。

“啧啧.”

“你可真是精打细算,那呕血谱与广陵散都是你用剩下的。”

“潇湘剑神的人情倒是挺贵重,不过你说我是魔教妖女,那我也不稀罕什么正道大侠的人情。”

她呵呵一笑:“出了梅庄我就回黑木崖一趟,去藏功殿将那玄天指找出来烧掉,再叫人将那滩书灰送到衡阳,我瞧瞧什么剑神还有没有本事练成。”

赵荣顺她话说:

“何须动怒,我派有诸多珍贵曲谱乐谱,亦可拿来交换。表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哦?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任盈盈看向他的眼睛。

赵荣正色道:“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做,坑害朋友的事我不做。”

江南四友以诚相待,极尽善意。

既知任我行关押在此,那就绝不能主动出手坑害四人,否则怎对得起朋友?

哪怕想赚四友上衡山增添门派底蕴,赵荣也不会这么做。

任盈盈听到这两句话,并不觉得奇怪。

她环顾梅庄一周,心下生出一股茫然。

把赵荣倒的茶水喝掉:“明年端阳节我会上黑木崖,你若是胆子够大,那就在八月中秋上会稽山的竹屋寻我。”

“你让我高兴了,我就给你玄天指,否则我就烧了它。”

“好。”

赵荣应了一声,他做几手打算,当然不会拒绝。

看来她已猜到任我行在此地,所以从洛阳绿竹巷来到会稽山。

杭州多有杨莲亭眼线,绍兴松散一些与杭州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