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也觉得这市场很大,其实摊贩稀稀疏疏,东西也千篇一律,远没有后世的丰富,比如水果,这个季节除了西瓜香瓜,就再找不出几个别的。陈澄找到仅有的两个鱼贩,摊位上的鱼每条都掰开腮看颜色,才挑出了两条半大的黄鱼,两条黄鱼才2块6毛钱,但即使在95年,也算是蛮贵的了。
他又去调料铺子买了雪菜,白胡椒粉跟花生酱。雪菜这种调料在冲城都没什么人买,挂在坛子外面蔫蔫巴巴,陈澄在坛子里外看了半天,又把雪菜茎捏了又捏,就恨不得掐点放嘴里尝尝了,这才确定这雪菜没有太过“陈年”。他又挑了一小块精肉跟几个咸鸭蛋。想了想,又买了一节猪大肠,专挑了捡着大肠头的部分。就这点东西,也花了陈澄10几块钱。
陈澄动作很快,把车停到姥姥家楼下的时候,看了看表才刚过10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那条等同于他生命起源的幽深胡同。这条胡同挺深的,两边是实打实的墙,一扇窗户都没,也没条件加路灯,因而深夜的时候是堪比作案现场的黑。
那么些年他也不止一次听说这条胡同里出了事儿,最后又被证明只是都市传说。此刻,这条胡同深处却有种陈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那里等着他。每走几步,陈澄都能感觉到心跳在加速,自己手里买东西的网兜也越发沉甸甸的。
到胡同尽头,转过进了楼道,陈澄脚下一刻不停,手心也出了汗。
近乡情切。
会见到谁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怎么才能不露出什么破绽?
怎么能让眼泪不要轻易的掉下来?
那经年都未曾入我梦的人儿啊,或许苍天不负我,让我穿越30年的时间,和你们重逢~
陈澄三蹬楼梯并做一步奔上三楼,沿着走廊走到最里面的门,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转过小小的直角玄关,再打开里面的门。
穿过门厅,陈澄就看到里屋窗边,阳光正好。姥爷穿着背心,戴着花镜,书举得离眼睛足有半米,却仍半昂着头,透过花镜半眯着眼,分辨着书上的字。
陈澄看着这幅场景,好像有只濡湿的拳头从喉咙里一下一下的砸在自己的眼鼻之前。陈澄只能全力的绷着脸,努着嘴,阻止着眼泪就这么掉下来。
听到门声的姥爷低下眼睛,朝门这边看了一眼。
陈澄近乎从喉咙里咕哝出来一个招呼:
“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