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飘飞, 长衣振声, 白明简这几天来披着的一身孝服, 在雪中倔强固执地背对众人。
这是他给朱家人在那个旧年里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而阿措听白明简掷地有声的话语, 他说一句,她就在心里描述了一次碧草连天。
她从前极少认为白明简是个孩子, 总觉得他成熟稳重, 有着常人不及的心智, 现在看来这家伙依然在中二的青春期。那几句话分明是说世间与我非亲非故, 由我自生自灭算了!”陪都洛阳城中朱家的财产, 白家的权势, 他都掷了,在大雪中活生生一个孤家寡人, 唯我命苦的气场。
她气的直胃疼, 他们主仆二人千里迢迢赶赴洛阳,算是白来了。
冯二奶奶的心更是痛绝, 她闯进院来满心欣喜,却没被白明简的话语捅了个透心凉。她原本想着,最差不过是白明简少年脸薄,不敢在众人面前应承, 却没想他当众抢白于她,她素来骄横跋扈,当然暴跳如雷。
今日与她同来的还有其他白氏族人, 因为白昭安百般推脱不去, 白家大房的白明智、白明学两兄弟是被他们婶子硬扯到了朱家作见证, 他们见她吃瘪,此时都咬着嘴唇,忍笑埋下头。
冯二奶奶指着白明简的鼻子,真想骂他不识抬举,又恨不得让人拿拳头敲醒他,让他看见天大的好事砸头上了。
朱家人在一旁,瞧着白明简死活不应冯二奶奶的话,神情也并不似作假。
朱成礼震惊地问朱成义:“这孩子为什么不应?”他们正是因为不信白明简会拒绝,才把话说的那般强硬。
朱家的妯娌崔氏和刘氏相互耳语道。“白家那些人门道深就算了,这小子也不贪钱?”
在场的人中间,除了阿措,也就是朱平治和穗儿对白明简算是真正有些了解的。朱平治长叹了一声,朱家的长辈把话说出时,已是无可挽回,白明简的志向何止一家一院一个便宜儿子的好处。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就算是朱家千里迢迢将人接回,洛阳人也定会说朱家阖家欺负一个无父无母的孩童。
穗儿以头抢地,又哭又喊。“白少爷,你是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外孙,她寿终前只留了那一句话,你不能伤了老太太的心啊。”她哭得犹如一个泪人。
然而此时此刻,谁还顾忌一个奴婢的心思。朱平治等人在她的头前走过,倒是白明简撤了一步,不受她的跪礼,轻声说道。“我在灵堂已经跟外祖母的在天之灵禀告过了。”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拿朱家的一文钱,朱成慈的儿子是来替亡母尽孝的,不是以无父无母的借口再来拿朱家钱的。
他的耳朵里这几日灌进不少朱家仆人私下的议论,他暗暗发誓:终有一天,他会将外祖母用在柔玄镇他们母子身上的钱财,一文不少都还回来。
白明简说完这话,再不留恋,径直往朱家的大门走去。
这时候,朱家门里门外站了许多看热闹的闲人,他面上坦然,在众人指指点点中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