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措快要抓狂了,普天之下,世人抱着攒着,挤在一堆的活着,是因为那有必要啊,那样活的更好啊。
“舅父接济我家十余载,表兄千里去柔玄镇寻我,白家宗祠为我辩解,桩桩件件恩重如山,我永世不忘,来日定会涌泉相报。再待在这里享用朱家给予的富足生活,就太愧为人子了。”
她叹了口气,白明简哪来的靠山,一直独来独往,将娘舅家都视作了不相干的外人。要是都不相干也成,她这个婢女却被他绑的死死的。她一想到户帖上所标注的贱婢一名,指的就是她,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跑去白氏宗祠救白明简的事情,真是太欠考虑了。
“阿措,你和他们一样,不相信我会取上殿试一甲之名吗?”
房间正中间,挂着一张白明简刚画就的“岁朝清供图”。朱家供在祖宗牌位前新春应时花卉和果实,他秉着记忆,将梅花、山茶、天竹果、香橼等物描画下来,惟妙惟肖。
纵然只有一张图清供于案头,也一样寓意着事事如意,平安吉庆的意思。
“相信。”阿措从没有怀疑过白明简的能力,只是世间行路艰难,为何偏偏要选择最艰难的一条。
“就知道阿措信我。”
昏黄的灯光下,白明简的眼角嘴角都挂着笑意。
她咳嗽了两声,将青花油灯从桌子前拿开,寻了根红烛点着了,钻进了床底。“前两日我在厨房做事,婆子说洛阳过年,要将红烛放在床底,叫做照虚耗,驱除秽邪鬼怪。明年咱们家的运气可不能再差了。”
白明简学她的样子趴在地上,瞧着她认真摆弄,默默地将手掌伸过她的头顶。
“我磕不到的。”说着,她的脑袋就撞在了他的手上。
白明简笑了出来,他知道如果他真的留在了朱家或者白家,阿措还是会当做完成了差事,再次不告而别的。而就算阿措一时心软先留下来了,那个老儒生又不知什么会回来再找上他们。
快点离开洛阳城,快点去考取功名,快点长大成人,独立门户,他或许就不会像此时这般,患得患失了。
老儒生着急赶回白玉京,随从与他一路奔马飞驰,在通往白玉京的各道关卡亮出官身,一路上同行无阻。
又过一处关口,他骑乘黄骠马的马嘴里全是口沫子,城门守备看在眼里,劝住了。“程大人,往白玉京还有三十里呢,不如在此处歇一歇,天亮再走不迟。”
老儒生眼见着除夕夜实在是回不去了,也是无法,只得下了马来。
城门守备端过来上好的白切羊肉,又将私藏多年不忍喝的陈年酒酿拿出来孝敬。这位程大人名为程天敖,身居金吾卫都指挥使之位,执掌北镇抚司诏狱,他的母亲是当今皇上的乳母,他从东宫当值直至今日金吾卫奉职,自新皇继位以来,深受皇帝恩宠。程天敖虽担的是武职,却是一身的儒气,在宫外行走时,常作儒生的装扮。那日,洛阳府尹方世平见到他来到府中,急急穿着官服出门,丝毫不敢违逆。
这位都指挥使威福在手,说起来确实不算是恃势弄权的人。可朝中官员对他很是忌惮,年前他曾棒杀过一个四品官员,被御史弹劾了遍,而皇帝下诏不问。
随从侍立在他身后,为他倒酒,小心劝慰道:“大人此次回京应当多呆些日子了吧。”
他嗯了一声,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