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段隐蔽的小路,从水塘边跳过去,就能看到一间茅屋,茅屋边或坐或站得围了一群人,都是身形矮小瘦弱的宋人,他们还穿着麻布衣裳,肩和后肘膝盖几乎都有补丁,此时也不知道等着什么,百无聊赖得坐着,偶尔才同身边的人说话。
“快把头巾围好。”刚跳过水塘的一对男女站在一块,男子急切的自己伸手去整理女子的头巾,他蜡黄的脸上满是警惕,“四姐,没见一个女子,你可小心些吧!”
四姐紧抓住自己的头巾系好,一时有些后悔。
他们从京兆府过来,一路跋山涉水,无非就是眼热邻居家的儿子跑到阮地挣了钱。
不过一年多,邻居家就搬离了旧屋,买了正经两进的屋子,甚至还娶上了媳妇。
原本家里只想让小弟过来——长子要奉养父母,不能出事,幼子自幼机灵,就是挣不到钱,保住命应当不算难事。
四姐排行老四,前两年成了婚,可惜丈夫是个病秧子,媒人蒙蔽了他们一家人,让她过门不到一年就成了寡妇,丈夫一死,又没有孩子,夫家不肯留她在家吃白饭,便让她要么回娘家去,要么再找个人嫁了。
娘家自然是不好回的,钱上倒还好,再穷也不缺她一口饭吃,然而屋子却是不够的。
长兄有三女一子,二哥有两个儿子,三姐被休弃后归家也带了一个女儿,连家中的老父母都只得挤在逼仄的小屋子里,把主屋收拾出来叫孩子们有地方睡觉。
可再嫁人,又哪里找得到好人家?倘若嫁去乡下,岂不是这辈子再难和娘家人走动了?不过是还在城里有一门亲戚罢了,恐怕到了下一代,连走动都少了,她的孩子也就一辈子是个庄稼汉或者村姑了。
四姐深思熟虑后还是回娘家同爹娘兄嫂们商量。
她是很会做人的,嫂子们同她不是血脉至亲,又都当了母亲,母亲很难不为孩子们考虑,所以头一个就先说服她们,家里孩子多,她回来了能帮忙照看,至于住的地方也不叫家人费心,只在院子里搭个棚子就成。
平日里她也能洗衣裳织布,接些缝补的活补贴家用。
可话说得再好,四姐再会处事,生活上的矛盾和摩擦都是不会少的,几个嫂子们就不必说了,硬被捏起来做的亲戚,有些矛盾是常事,而两个哥哥也是矛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