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汽车站离大市场不远,班车很少,开往外面城里的班车是每天两趟,至于从外面城市来的车,他还没认真观察过。
汽车站边上就是大市场,吴正聪皮衣内侧的兜里揣着攒了很久的、快揉碎了的钱,他打算买些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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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车站大门前面的马路上,一辆灰色的中巴车行进过来,他不慌不忙,握了握挎在腰间的烟斗,起身往大市场的门口走,上到柜台前,掏出钱来买糖。
“哟!这东西可少有人买,怎么,家里有喜?”柜员拿着他的钱,知道他要买糖后,在里头的货架上找货,还有二两粮米,一并放到柜台上称重。
“是嘞,有喜事儿,打点儿糖。”吴正聪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来。
他格外小心的把糖装到皮衣的内侧口袋中,那点大米他抱着放到牛车上。
中巴车上的人已经下车一部分人,听口音就是外地人,村长吴正恩告诉他要接的知青两个小伙子一个姓刘、一个姓李,那个女娃儿姓黄,叫什么黄欣欣,反正名字他没记住,到时候他只要喊去吴家坡的知青就好了。
在车站,人都觉得很稀奇,毕竟县城很小,小到能见到外面来的人都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事情。
吴正聪不好在人群里面挤来挤去的,不用那么着急,一会儿看热闹的包括接人的人都会散去,最关键他得守着牛车,牛得好生看着,丢了就……
丢了就赔不起他丈人了。
等待着,终于有几个年轻人朝外面走过来,他也不自觉站起来,就好像感知到那就是他要接的人一样。结果,几个年轻人从他旁边走过去,带着些好奇看着牛和牛车。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那应该就是城里的普通话吧。
终于,他爬到牛车上,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嗨~上吴家坡嘞,上吴家嘞!吴家坡嘞!吴家坡!”他充分展现出农家汉子独有的高昂有力的嗓门儿,整个车站回荡着他低吼的方言。
几乎所有人看向他,然后眼见着几个年轻人开始低语,终于那三个人往他这边儿靠过来。
“师傅!您是吴家坡的嘛!”其中的一个高个子男青年拎着大包向他问道。
再看模样,确乎是两个男的,一个女孩儿,吴正聪使劲儿的点点头。
高个子叫张玉明,稍矮的叫李书,年轻女孩儿则叫黄欣,一路上他们坐在牛车拖着的木板板上,问着问那,矮个子李书很少说话,张玉明管他叫大伯,问路程,问习俗,问特长等,吴正聪不厌其烦的用方言说一遍,还连带着比划。
吴正聪赶着牛,年轻的女孩儿黄欣开始捏着鼻子,因为大水牛身上腥馊味儿以及吴正聪皮衣在太阳底下晒出的胶味令她这个初涉农村的人不适应,后来一段也就习惯了。
他们都清瘦,皮肤白,从头发到衣服都格外的干净,蓝色的涤卡衫显示出青春的活力和精力的繁盛。
到中午过了才到吴家坡,村长吴正恩披着一件长呢子衣出门迎接,很正式的一一握手,最后拍拍吴正聪的肩膀。“老哥,你辛苦,牲口牵回去吧!回吧,就不留你吃饭啦。”说罢招招手。
吴正聪被村长的这番话语和操作弄呆了,按说他怎么也得叫他坐下喝口水的,牲口还得吃口草呢。
“王八蛋!谁再给你帮忙谁是王八蛋他孙子!”
吴正聪气呼呼的独自走在山道上,此时太阳已经偏西,重重山峰边缘上映出淡淡霞红,山坡上劳作的人也是丁丁点点,快到吴家村的时候,溪水之声在安静的树林间清脆作响。
他走一段,直觉得饥肠辘辘,坐在石头边咂摸着烟斗,烟斗里的火星子也比往常要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