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挺好的。”柳青说,“有些事情,你在当时可能不理解,但时过境迁之后,你就理解了。”
柳青这话,说的有点莫名其妙,前后也不搭,张晨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这个话,柳青自己,大概也意识到了,她笑了起来,说:
“我这话有点跳跃,对吗?”
张晨说对。
“我是突然想起了我的一个朋友,一个现在还在欧洲的朋友。”柳青说。
张晨还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这个话,他只能举起杯子,柳青也举了起来,两个人又碰了碰。
喝了一口,柳青并没有马上把杯子放下来,而是头转向外面,把酒杯举到眼前,透过酒杯,去看外面的五彩斑斓,她的手轻轻地摇着,晃动杯子里的酒,她的脸在酒的晃动中一闪一闪的。
放下杯子,柳青问:“张哥,我为什么要去欧洲,你大概应该知道吧?”
张晨说知道,那天在浦东机场,你爸爸和我说过。
柳青点了点头,她说:
“其实我自己根本就不想出去,我的独立生存能力挺差的,一直都跟着我妈妈在一起,去欧洲之前,我连单独一个人从杭城到上海这样的旅行都没有过,一切都是硬逼出来的,到欧洲后,很苦,也很想家,刚刚去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哭。
“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来,而且,还是这么不友好的地方,那些白人,骨子里透出来,有一种对亚洲人的轻视,大家都说中国的留学生,去了外面,还是喜欢和中国人在一起,其实,那也是没有办法,融不进当地人的人群。
“我读的那个学校,中国人本来就很少,有的,人家也是一对一对的,只有我,是单独的一个人,我感觉到很孤独。
“直到又过了一年,另外一个女孩子来了,她是我爸爸手下,一个厅副厅长的女儿,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爸爸想办法打听到了我在的学校,安排他女儿过来的,就像我以前碰到过的一样,我没有问,她也没有说,不过,我们马上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我们一起租房子,住在了一起,她还转学到了我的学校,她好像总是有花不完的钱,按她的条件,她本来完全不用和我合租的。
“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带我去吃好吃的,假期到了,我们就会在欧洲到处旅行,都是她请客,我也想请客,可我穷啊,没有钱,想请也请不起,我们自己都经常开玩笑说,我就是她养的。
“那个时候想想我爸,我心里有点看不起他,我觉得他很失败,人家一个副厅长,就可以把自己的家人照顾得这么好,我从小到大,有什么?除了空有一个什么什么长的女儿之外,一无所有,我觉得很憋屈,有时说老实话,也挺羡慕人家的。
“甚至,我还有点恨我爸爸,我觉得他很自私,他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但牺牲的是自己的家人,牺牲的是我和我妈,我觉得我爸爸是在沽名钓誉。
“我和这个朋友,一直这么相处着,我从来没有和我爸说过,我要是和我爸说了,就他那个人,张哥你也知道,他肯定会马上让我退学回国的,那个时候,有她作伴,我也适应了外面的生活,也不想回来了。”
柳青说到这里,又举起杯子,还是放在眼前,照着外面的五彩斑斓,右手轻轻地摇着,她的脸又是一闪一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