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默默地看着她。
柳青转过身,把杯子往前递了过来,她说:“来,干杯!”
张晨和她碰了碰。
柳青说:“后来她爸爸出事了,她妈妈给她打电话,告诫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千万不要回国,那是她妈妈打给她的最后一个电话,还告诫她,马上把电话号码换了,有事情打她阿姨家里的电话。
“第二天,她换了手机号码,打电话去她阿姨家,阿姨告诉她,她妈妈也进去了,阿姨还和她说,他爸妈的所有账户都被冻结了,连他们这些亲属的账户,也被监控着,没有钱的话,也只能让她在外面自己想办法。
“她的生活,因此完全被打乱了,不敢回国,怕回来被牵连,连她阿姨家里的电话,她阿姨说,也不要打了,肯定会被监控的。
“本来,她那年和我一起,都要毕业了,她的成绩还可以,把所有的学分都拿到,完全没有问题,结果,除了两门,其他的课,她故意就考砸了,没有过。”
“为什么?”张晨问。
“为了留在那里,拿居留啊,居留都是一年一更新的,学生的身份拿居留容易。”柳青说,“但更新居留,需要过科证明,一年最少要过两科,所以她只过了两门。”
张晨点点头,明白了。
柳青继续说:“但学生的身份,在欧洲是不能打工的,只能做学校里指定的兼职,那种工作,是要碰运气,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家里没有钱给她,她平时又大手大脚,没有积蓄,到了这时候,她只能靠打黑工和混居留,这样留在那里。
“到今年,她在欧洲已经是六年了,还有两年可以混,八年本科是一定要毕业的,不然会被取消学籍,取消学籍之后,居留就没有办法续办了。”
“那她怎么办?”张晨问。
“没办法就黑着呗,只要不被警察逮住就行。”柳青说,“反正就是很惨,我回国的时候,她抱着我是哭了又哭,我回来的那年还能够联系上她,现在是连联系都联系不上了,电话打不通,网上也找不到,感觉就像一只风筝,彻底断了线。”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经常就会想起她。”柳青说着叹了口气,“这样想想,我爸还是对的,他至少保住了我们一家平安。我后来理解了,在他那个位子的人,要想保护自己和家人,有时候为人处世不极端一点,可能还真不行。”
张晨看着柳青,不知道该说什么,柳青笑道:
“是不是很难理解,我们这一类人,有时候只能有这样卑微的想法。”
张晨说:“这样的想法并不卑微,生存比我们想象的要艰难很多,有时候一家人能够平安,是很奢侈的事情。”
柳青看了看张晨,想到了什么,她说:“对不起,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