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没说话,只把修长的剑眉一挑,俊脸随即面露惊奇之色,意思是:可真不得了,你老人家还会有觉得丢人的时候?那眼里满是“寡人还真不信这个邪”的神情。直看得赵高那种妖孽都有些不好意思,赵政才懒洋洋收回目光,拉着他的手腕继续往回拖。
赵高任他拉着一时回不了神,腿上动作自然就慢了半拍。
谁知赵政以为他还有迟疑不愿回去,嘴角突然浮现出诡异的笑,继而停下脚步,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邪性地问:“扛着、抱着,老师选一个?”
看他狭长精神的凤眸扬着戏谑而自信的神采,又注意到他连称呼都改了,赵高知道要是自己再坚持,以他那发号施令惯了的强硬性子,可能不管不顾要来真的,两个大男人又当着一群大男人的面,无论是用扛着还是抱着的姿势,那都不太好看。
赵高赶紧服软,放松了身体任他拉着,低头想了想觉得这样还不够,又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莫要担心,真的没事。”
赵政不为所动,脸色难看得让周围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赶紧自觉给他们让路,满心想着:得赶紧把这尊神送得远远儿的才好。
他们二人离开后,有人恍恍惚惚看着他们的背影嘀咕道:“他们兄弟的感情也太好了吧?”
“小崽子,看什么看,这事儿是你挑起的,快想想回头怎么给人家道歉。都是兄弟,人受伤了咱还不依不饶的,这不是欺负人嘛。”老兵一巴掌呼在出神的新兵蛋子额头上,横眉竖眼。
新兵蛋子急了,委委屈屈地扶额解释:“真不知道他身上有伤,他都没说,就你们,你们知道吗?”
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赵高脸上涂了药水,盖过了原本苍白的面色,也就是唇瓣和精神上还有迹可循,可饶是如此,他仍把腰背挺得笔直,这么一来,谁能往那儿想去?
哎,也是,脸色难看成那样,肯定伤得不轻,拉弓的时候就那么忍着,愣是没让人瞧出来。平日里兄弟们打仗受个伤,回来鬼哭狼嚎的,就怕大家伙儿不知道,虽然也不是真就那么怕疼,可这一比,瞧人家那内敛劲儿……
赵高回去后,伤情有反复,让军医看过了,便趴在垫着被子的木板上昏睡reads();。其实他伤情有反复,也并不全因为拉弓,绝大部分原因是军中暂时不能随意生火,熬药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吃汤药极是不便,他也不愿麻烦人,索性停掉了内服的,只用了外敷的。
这副样子让赵政看着心痛得不行。他知道,这要换平日,以赵高的性子,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但当日赵政瞧上了翁仲这个将才,又想顺道了解一下自己的士兵过的是什么日子,便提出将计就计过来看看。
然而谁家的徒弟谁心疼,赵高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怕那些抓他的兄弟不知情,手上失了轻重,非跟来亲眼瞧着才算放心。说到底赵高伤情反复,他得负大部分责任,心里想着就着急。
杨端和闻到风声,背着兵蛋子们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赵政正跪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干净的布替赵高擦拭额头上的汗。
一早他就知道赵政尊师重道,如今亲眼见他肯为老师事事躬亲,心里多少都有点动容,就差喊一句“秦国之福,万民之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