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这一离宫,他和赵政便半月不曾再见过面。倒不是二人刻意避开,而是他离秦在即,盐务署的事情必须要提前做好交接,并且去赵国也要提前做些准备。而赵政那边也要为王翦出兵和赵高秘密出使的事做很多安排与调度。
好巧不巧,这段时间乐芈病了,吃了药扎了针,反反复复总不见好。赵政成天黑着脸,火气也比往日重。众臣只当他为王后的病情忧虑,却不知令他心烦的另有其事。
不过无论如何,这段时间没人敢触他的霉头。沉玉暂时调到乐芈那边守着了,新调来的随侍宫人不像沉玉,全然摸不准他的想法和习性,起初巴不得贴上去服侍,却被赵政以凌厉的眼神逼退,后来就成天杵在原地过得战战兢兢,就连赵政穿的薄了,吃的短了也没发现,倒是赵政在政务上忙起来也顾不上这些。不过数日,宫中朝中怨声载道。
同样的,盐务署的盐吏们也不好过。一则他们令丞要离开些时日,许事情要提前交接,工作量一下就比往日大了许多;二则,他们令丞有古怪,虽然他看着你还像平时那么笑吧,可总觉得笑意不达眼底,有些敷衍。
许多人在想,是不是最近大家工作量大了,顾头不顾尾,哪里做得不对惹他老人家不满意?这可关系到考核成绩与拿俸禄的事儿。有人按捺不住旁敲侧击地探了口风,得到的回答却是:“做得不错,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回头昼食加菜。”
既然大家伙的工作没问题,那令丞来的这是哪一出?
一天早上下了点雪,几个文吏站在正厅等候的时候瞧见自家令丞卷着风雪形单影只地走进来,看着那同雪色相融的身影清清冷冷萧萧瑟瑟的,有人还忍不住想:这要是换副女子姿容,保不齐还颇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呸!打住打住,大老爷们儿想什么不好,把自家令丞想成个女子,瞧那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的清俊模样和他那手莫说在盐务署,就算在整个治粟内史府也是无人能敌的箭法,谁像也不能是他像啊。
而且听说不止箭法,剑术在老国尉手下也能走上数十招不落败,绝不是个荏弱可欺的书生,更别提往他身上安个女儿态了。诶,什么跟什么,想远了,想远了……
又过几日,终于迎来了春阳融雪万物复舒的时节,赵高需要比大军先一步出发,便将日子定在了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
虽说他和赵政闹了别扭,但也不能因此耽误国事。赵政早几天就派人传了口信给他,说是要亲自来送他一送并亲口安排点事情的。可临到头了,十几个人围着赵高站在宫门外风里来雨里去的,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也没见着半点人影,有人就开始腹诽起来。
不应该啊,大王最是尊敬这个老师,便是他委屈些先来宫门前候着,对他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会儿都把人酿了许久……怎么想都不应该啊!
赵高凝视着宫门的方向,半晌终是收回了目光。罢了,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再不上路就误了时辰。赵高想到这里暗叹一口气,顿了顿从小厮手举的托盘上端起一碗米酒强打起精神道:“多谢各位相送,客套的话赵高就不多说了,先干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