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其实出的很奇怪,不管是代王还是沈王,这两个山西的王府中都潜藏了不少锦衣卫内卫所的人。
虽然说的确是‘有压迫就有反抗’,但压迫了的几个地方,凡有不稳当的,朱厚照都是命人严加监视。
难道是都被骗过去了吗?
朱厚照不能确定,毛语文并没有给他确切答案,但可能性还是有的。
当初朱棣在北平也被人看着,身边肯定也有南京的探子,还不是被他蒙混过关了。
王爷毕竟还是王爷,监视的人只能寻个机会瞅瞅,也不能时时刻刻接触他,知道他和每个人讲得每句话。
暂时按下这份疑虑,朱厚照还是先去见了自己的四位内阁阁臣。
眼下,他们四人应当都没有收到相关的信息,他们不知道,朱厚照也有了点涵养功夫,面上平静如水,就算是他们也看不出来。
“元宵未过,便宣四位阁老入宫,辛苦你们了。”
杨一清也担不起皇帝这样讲话,更别提其他人了,于是纷纷执礼弯腰,不敢承受。
朱厚照表面上心情装得不错,他笑着搓手,“尤址,天很冷,除了介夫,其他三位先生年纪都大的,搬火盆过来。”
“臣等谢皇上体恤之恩!”
朱厚照优容老臣,体恤臣下这种事做得还是蛮到位的,凡是见过他的臣子,都会觉得皇帝其实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很难想象那种人头滚滚之事会是这位做的。
正德三年的时候,有一次皇帝召见顺天府主要主政官员,毕竟正德二年分田了,一年过去,朱厚照想看看情况如何,所以下令顾人仪拎着这些人一齐入宫。
当时新任的良乡知县陆恭肚子疼痛难忍,实在是撑不住,于是要去解手。
此事被一帮御史言官揪着不放,十多天上了四十多份奏疏要皇帝治他君前失仪之罪。
朱厚照能理解,皇权嘛,就是要威严,不能太随便。
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以他如今的权威来说,已经不需要这些了,所以他对这些奏疏全都不予理睬,并写下朱批:人皆有三急,尔不急乎?
这件事对陆恭触动颇深,毕竟他原先也很害怕,害怕真的被治罪,那段时间更是终日惶惶,没想到皇帝出来亲自为他这个知县说情。
对旁人这是小事一桩,对他而言就是如天一般厚的恩情。
陆恭本人也始终记得这件事,当旁人叫他三急知县的称号时,他也欣然接受,还逢人就感叹:由此而知我皇仁义。
皇帝一方面严苛,一方面又宽厚,这就是老话讲的恩威并施。
杨一清、王鏊等也都是一样的感觉,皇上待他们是好的,除非在正儿八经的事情上犯糊涂。
“……今日宣几位过来,主要还是蓟州的事情。”朱厚照给大臣赐了座,但他自己一直搓着手走来走去,“蓟州历经六个卫所的动乱,再加上朝廷官军这一方在战斗之中不幸战死、受伤的人,仅是这样直接损失,就有三万余人。本身呢,蓟州兵马还有不少老弱,因而朕便琢磨着,把蓟州原来的二十余卫精简为十卫,大约五万余人。总得来说就是这个意思,朕想与各位阁老商议一下。”
一个王朝两三百年间,会在不同时间段冒出一些比较厉害的精锐兵马,比如明朝的戚家军、关宁铁骑。
不过王朝中后期冒出来的这种军队基本都是募兵,而且有些游离于主要军队之外。
要说大明,这个时候应该有至少两百万军队。
但几乎没什么用。
即便练兵,也是老的不管,重新编练。
满清后期也是编练各种新军。
便是因为老的军队其中的利益关系已经理不清楚了,它就像是一群寄生物,与主体血肉相连,但本身已经腐化不堪,切掉会痛,不切就死。
所以这一次的动乱,是朱厚照唯一的机会进行剜肉除疮,利用秩序的混乱期重新建立秩序。
不过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精简人员简单的四个字。
被精简下来的人去哪儿?
朱厚照知道这四位经验老道,一定也能想到这个问题。
“陛下……是想让蓟州如宁夏那样。”王鏊首先说,“不过宁夏原本只七卫,除去伤亡之后,精简为四卫,并不多难。但蓟州却不一样,需要裁减的士卒要多得多。”
“是。”
“陛下。”杨一清上禀,“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直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