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刚刚开放搞活,好的地方多,坏的地方也不少。活该二驴子倒霉,头一次跟着老乡们出门,就遇上个老赖,干了大半年,活干完了,就是拖着不给钱。眼看着年关要到了,家家都指望着他们拿钱回去过个好年的,谁知道他们在外面遇上一个这种坏东家。
工头也是急的满嘴上火,这天,他买了些酒肉,招呼着老乡们坐在一起商量:“哥们儿们!你们帮着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东家把钱给咱结了?”
工头紧皱着眉头,蹲在用砖头码的大通铺上,使劲的吸着。
几个年龄大的老乡也跟着低头抽烟,他们的脑袋还没有工头好使,那么精明的工头,见识可比他们多多了,都没有了办法,他们几个满脑子高粱花子的脑袋,能想出个啥道道?
几个年轻人倒是无所顾忌,他们瞪着喝酒喝的通红的眼睛,肆意的吼着:“叔,愁啥?大不了,明天您带着我们一块儿去要,他要是还敢不给钱,咱打他丫的!”
工头想想自己要账时卑微的样子,也有些可怜起自己来,或许带着大伙一块儿去,那嚣张跋扈的东家,能识点趣儿,把账给结了。
第二天,工头领着他们十几号人,浩浩荡荡的赶奔那个东家家里,工头的胆子确实壮大了起来,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颇有一副大将军征战沙场的威风。
但那东家也是个见惯了场面,耍惯了光棍儿的主,见了这阵势,虽然心里惊得“嘭嘭”直跳,却晃动着闪闪发亮的光头,跳动着肥胖低矮的身躯,一双小眼睛睁得溜溜圆,瞪着比他高出一头的工头,用短粗的食指指点着工头的鼻子尖儿,声音难听的,就像铁铲子铲锅底,“嘿嘿!老王头儿,你这是干嘛?想指着人多吓唬老子吗?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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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头不再像过去那么低声下气,他低头看着那个光头,不卑不亢的说道:“东家,我们就是指望着卖点儿力气,挣点儿血汗钱,养活一家老小,也不管您是干嘛的?干活给钱,这总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光头咧着鲶鱼嘴刺耳的笑了,“天经地义?哼哼!老子打一开始,就是骗你们这些傻帽儿的,没想过给你钱!怎么着?我就不信,你今天领着这些人过来,还能怎么着?你还敢打老子不成?你信不信,你只要敢动老子一个手指头,叫你们今天出不去这个门!”
工头看着指点着自己鼻子尖儿的那根短短胖胖的手指,有些怒了,真想一口把它咬下来。但他到底是个本本份份的农民,一辈子都没有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这让他骑虎难下,有些为难了。
他回头看了看带来的兄弟爷们儿,那些昨天晚上,咋呼的挺凶的几个年轻人,当时只是借着酒劲儿,痛快痛快嘴罢了,寻思着这么多人往这里一站,任谁不得吓的赶紧给钱啊?谁知道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难道真要上去打他一顿?这可是违法犯罪的事情,谁也不想上号子里去受那个罪去。何况,从光头敞开的衣襟里,隐隐的可以看出,那家伙腰里别着攮子,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